最后这场晚宴结束的很愉快。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萧纲扶着有点喝多了的萧统，看到来自于高欢给他使的眼色，他真的很为难。

长兄一直对他最好，教他习书，教他骑马射箭，即使长兄后来大病一场，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还是尽力帮助他想要做的事情。

可是为了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他可以选择……杀了大哥。

高欢的眼神示意很明显，他希望萧纲解决这件事情越快越好。

萧统把他们所有的眼神交流都看在眼里，他虽然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可架不住他心里的明镜。

他突然在萧纲的怀里剧烈的咳嗽起来，萧纲慌得用手捂住大哥的嘴，再放下来的时候，已是满手血红。

“大哥……”

“见血了……”高欢看着萧统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这人活不久了。

萧统咳的脑子发晕，一片空白，喉咙已经疼的麻木了，发不出声音来。

“太医呢……太医呢……张太医去哪儿了……”奴仆们早就去找太医了，等到太医来的时候，萧统已经说不出来一点话了。

“气火攻心，恕老奴直言，三殿下可是做了什么让太子殿下不快的事儿？”张太医了解萧统的身体状况，有点着急的问。

“没有……”

真的没有么？

他大哥从小教育他不要撒谎，说他的心里有一块明镜，什么都能看到。

大哥应该知道自己的企图了吧……

“那老奴就没有办法了。”张太医刚想走，被高欢拦下来了，“张太医，真的没办法……办法治好太子殿下的嗓子了么？”

“没有了，太子殿下的身体本来就那么虚，不能收到刺激……”

萧统还在咳，萧纲吧他搂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背，就像大哥当年哄自己的时候一样的温柔。

高欢看着这兄友弟恭的模样，露出了一抹假笑。

萧统，你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

萧纲带着萧统回了东宫，高欢一直跟着他们，就像一个甩不掉的影子。

萧统的双颊已经咳的通红，四肢发凉，他脱力一般靠在美人榻上，手已经拿不住茶杯。听到茶杯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他苦笑一声，看着自己无力颤抖的右手，轻声说：

“孤快死了。”

他以为自己无法说话的嗓子，居然还能发出一点点微弱的，但是却清晰可辨的声音。

真好。

“大哥你在说什么傻话？你只是咳的狠了一点，张太医会治好你的。”

高欢在边上不冷不热的说：“太子殿下，需要微臣帮你准备些什么？”

“高大人帮孤准备一个铜镜吧。”

高欢依言拿来了铜镜，递给萧统。萧统突然抓住高欢的手腕。

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度？

高欢正惊异着，萧统却只是接过铜镜，开始仔仔细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萧纲不敢说，也不敢动，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什么。

萧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容红润，在苍白如雪的脸上这抹红晕好像是突兀的。镜子里的人颧骨突出，瘦的已经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里。他扯了扯嘴角，镜子里的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萧统抚摸上镜子里自己的脸，突然大笑起来，撕心裂肺。

他感受到喉咙撕裂一般的疼痛，他很兴奋，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是活生生的，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大哥！”

萧统吐出了一口血，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白光。

这就是死亡啊……

真好。

他拿着镜子的手慢慢垂下，镜子掉落在地上，发出“碰”的一声响。

他嘴角的血流到他素白的衣服上，开出一朵艳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