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重回
第三十八章 重回

“泽之,朕想提拔你为御史大夫。”

皇帝把百里明的奏章合上,和群臣的奏章放在一起,后背仰靠在座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气定神闲地看着温泽之。

温泽之被皇帝的话吓了一跳,急忙拱手推却道:“陛下,不可!”

“……你在顾忌什么?”

“陛下,御史大夫位同副相,臣现在只是一谏议大夫,突然之间位列三公,只怕……只怕难以服众。况且臣德行尚不足以……”

没等温泽之絮絮叨叨地说完,皇帝就极为淡定地摆摆手示意温泽之停下。

温泽之极不情愿地闭上了嘴巴。

皇帝不紧不慢地微笑道:“你看给你吓得。”他边说边从一堆奏章中挑出一部分来,叠在一起,推给温泽之看,道:“这些,都是群臣上奏给朕,希望朕能提拔你的奏章。”

温泽之无语地望着那些半个人头高的奏章良久,刚迫不及待地又想说话,却又被皇帝伸出一只手阻止。

“朕知道,他们不免有些想趁势巴结的意思。但是,他们这般巴结,也不无道理嘛,哈哈!”皇帝边说着,边爽朗地笑了一声,笑得温泽之更是浑身的不自在。

他看着皇帝,心想无论如何这次也要说出话来,便急声道:“陛下,真的不可,陛下若这般信任臣,万一哪天臣一个不慎办错了事,岂不让皇上失望吗。”

温泽之说得一字一句都义正言辞,皇帝颇为好笑又无奈地指了指温泽之,摇着头依旧是丝毫不减笑意,“你呀,你……”他换了个坐姿,敛了笑正色道:

“毕康和贾获过世也有一段时间了,太中大夫一职由周献暂为代理,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四大夫之首的光禄大夫一职一直空缺,所以既然你不想任御史大夫,那么光禄大夫这个职位,你总不觉得有些难以胜任吧。”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温泽之,温泽之为难地别过头去,叹了口气,“陛下,不是臣故意辜负陛下好意,只是……臣这入宫才两年多,何德何能让陛下这般信任?若让朝中多口舌是非的人说陛下你是故意偏向臣,那恐怕……”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脸的纠结在皇帝眼中被看得清清楚楚。

“你总是顾忌这些。”皇帝垂下眼帘沉声思量着,“你入朝以来的功绩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甚至超过了有些入朝十多年的大臣。既然是人尽皆知,你又何必担心这个?”

他抬起头来,看温泽之犹犹豫豫地还想说话,这般再三推却,皇帝也没了耐性,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打趣道:“泽之,当初请你出山的时候你是三请不出啊,现在想给你升官,你也这么不情不愿的。你也别推辞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温泽之闻言尴尬不已地笑了起来。

当初他来到朝廷的初衷,只是想为家人报仇,不想明里暗里因利乘便肃清了朝纲。

来到朝廷后,因为像百里明、陆阁、司马墨和孙皖这样的臣子,加之当今皇帝的仁慈宽厚又知人善任,自己先前对朝廷黑暗腐朽的印象才大为改观,也正因此,他才决定继续留在朝廷,不图高官厚禄,但愿家国清平。

如果当真要追求高官厚禄,渴望拔擢,着实非他所想。

他点了点头,道:“那臣就谢陛下了。”说罢他顿了一下,继续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你说。”

“趁最近事务不是很繁杂,臣想……回崤山去,看看关钦。这些年总在朝廷和敬南府之间来回,偶尔因公事出差,少有时间回崤山。自从上次关钦被罢官,臣到现在也没能去看看他……”

“你倒是念旧情。”皇帝拿起毛笔翻开一本奏章,“准了。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温泽之很意外皇帝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利落。

“……三日后。”

皇帝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应允地点点头。

温泽之便也不再说什么。从温泽之来到朝廷到现在,也许是经历的大大小小风波不断,的的确确可以察觉出,皇帝愈发地精明干练了。

为人君者,总得心智成熟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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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天气晴好。头些天下过的一场大雪已经逐渐消融,几只麻雀伫立城郭叽叽喳喳,在冬日的暖阳中呢喃不休。

温泽之已经在赶赴崤山的路上了。

关钦因与贾获串通犯下诬陷温泽之的罪名被罢官,本应该与贾获一并伏法,但因温泽之用其三寸不烂之舌苦苦求情,皇帝才勉强同意让关钦回到崤山,断绝书信往来,静思己过。

但即便关钦急于升官,一时糊涂铸成大错,他二人自小不分彼此的情谊还仍然被温泽之深深记挂着。

一路上温泽之思潮起伏,幻想着再次与关钦相见之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惊讶万分,相顾无言,亦或是故人久别重逢,抱头痛哭……

半月多后,当温泽之再次站在崤山山脚下那个富庶的村庄时,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村庄已经与以往大不相同,曾经茅草乱飞,村民衣衫褴褛的境况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鳞次栉比的木瓦房屋,每家每户都有田地耕种,阡陌交通,犬吠鸡鸣处处可闻,衣食也是自给自足。

再看崤山——

依然是那么群山连绵。起起伏伏的山丘沟壑之间承载了多少记忆。

恰逢一场雪过,放眼望去,端庄肃穆的洁白延至天际,美若仙境,如梦似幻。

山上的草庐仍是依稀可见。

与村民告别后,温泽之命两个近侍在山下侯着,自己则带着一个近侍沿着曾经走过的山路,踩着新雪,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草庐靠近。

行至半山腰,温泽之原地站定,看了看不远处安安静静伫立在皑皑白雪中的草庐,一种莫名惆怅的情绪开始在内心深处翻涌。

他来到草庐外的篱笆前站定。这里太寂静了……寂静得他甚至不认识这个地方了。

转身对近侍道:“你在这里等我吧。”

说罢他便来到草庐门前,轻轻敲了敲。

毫无动静。

门关得紧紧的,似是很久没人动过了。

温泽之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又敲了敲门。

依然是毫无动静。

温泽之疑惑地看着松动的门把手,难道是关钦愧于见他?

“钦哥?”

温泽之隔着门唤道。

但是屋内仍然是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温泽之伸出手来,用力推了推门。门“吱呀”一声敞开了一道缝隙,门框与门板摩擦抖落了一阵烟尘缭绕面门。

温泽之将门推开得更大些,侧身走了进去。

草庐里的气息,已经不再是曾经自己居住时的气息了。

一股淡淡的……

淡淡的,腐烂掉的草香。

“钦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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