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受阻
第二十八章 受阻

斩头台后方,皇帝坐在御座上,右手掀起遮挡在眼前的皇冠珠帘,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气定神闲地问孙公公道:“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离行刑时间还有一刻钟。”孙公公简短扼要地回答道。皇帝放下珠帘,把头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天上艳阳高照却北风凛凛,贾获三个人只穿着一身囚服跪在三个木桩前,颓丧不已。贾获面前的木桩是他为了斩首温泽之而特地吩咐人清理的干干净净的,不想竟是自己要断首于此了。

远远地传来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皇帝睁开眼来,只见司马墨和昭晴去大牢里将温泽之接了过来,此时温泽之身穿官服跳下马来,见到即将被斩首的三人震惊不已,忙跑到皇帝面前,道:“陛下,关钦他……”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关钦恶意卖友求荣诬陷忠良,罪应当诸。”

“陛下,关钦与臣自小情同手足,必不会害臣,想来一定是受了贾获的蛊惑,不然……”

“泽之,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险些送了你的性命,你怎么还替他说话!”在一旁看了良久的昭晴公主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温泽之想了想,依然不依不饶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钦刚刚上任扶风一职,自然是希望尽心尽力,还望陛下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关钦隐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微微侧首道:“泽之,是我罪无可恕,你不要为我求情了。”

温泽之走到关钦身边,蹲了下来,宽慰道:“钦哥,我知道你是无意陷害与我,你只是秉公办事罢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温泽之的目光让人捉摸不透。

——的确,他知道关钦是与他们串通好陷害自己的,可是他却不希望关钦死。关钦自己也心知肚明,因此歉疚更深。

“我……”

一阵风吹过,天上飘来了一大片乌云。孙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太阳,道:“陛下,马上就要行刑了。”

温泽之霎时惊慌起来,“陛下……”

“你就那么希望他活着?”皇帝打断了温泽之,“如果朕放了关钦一人,那他们三个就都得放了。不然天下人怎么说朕?”他转身回到座上,不容迟疑道:“行刑。”

刀斧手已经举起了大刀,刀背划破了空气的声音格外刺耳。

刀身映着头顶太阳炽烈明亮的光,晃得人眼前一道细长的弧线刺眼无比。温泽之含泪不忍地别过头去,脑海中闪过了过去二人相濡以沫情同手足的情形,不禁心酸之至。

倘若,倘若我们现在仍然在山林中,长姊没有死,舅父没有死,是不是……是不是也就不会有今天了?

然曾经的一切即将付诸东流水,一去不返了。

昭晴来到温泽之身边想安慰他几句。她抚着温泽之的脊背,轻轻唤了声:“泽之……”

温泽之别过头去。

正欲落刀,忽然听见毕康的声音伴着急促的马蹄声穿了过来。“刀下留人——”

刀斧手举着的大刀停在了半空,纳闷地向着毕康的方向望了过去。皇帝亦是惊讶无比,在场的官员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眼看便要行刑,毕康这是闹什么名堂!

只见毕康三步并作两步奔上了斩首台,气喘吁吁道:“太后手谕,三人免去死刑,另作处置。”说罢他将手谕递给皇帝。

“母后?!”

皇帝和昭晴对视了一眼,接过手谕皆是惊不可遏,毕康继续道:“请陛下,即刻放人。”

皇帝愣住了片晌,死死盯着毕康。毕康被皇帝看得浑身发毛,低下头去不敢与皇帝对视。

众人看得分明,皇帝眼中的泪光乍现,好似决堤的河水一般涌出了眼眶。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无力地面朝着命悬一线的三个刑犯,颤抖着,凝噎着,诸臣急忙跑了过来,陛下陛下地唤个不停,可皇帝却权当没听见一样,突然之间他好似失控了一般大吼了一声:

“朕这皇帝还能不能当了!”说罢竟然将太后的手谕狠狠地撇在了地上。

“皇兄……”昭晴只觉得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将她埋没无法呼吸。眼前的这个皇兄虽然是一国之君享尽无尽尊荣,可是现在的他却只像是一个无助的君王,空有其名并无其实,就连处置了犯人的权利也尽数被太后夺了去。

“陛下息怒。”孙皖一如既往雷打不动的沉静道,“既然是太后之命,陛下还是……”

“太后!太后!”皇帝咆哮道,“为什么又是她!难道朕就是她的一个傀儡吗!”突然之间,皇帝脸色一变,竟然急喘起来,众臣大为惊骇,忙惊叫道:“陛下!”

皇帝支持不住瘫倒在地上,不过多时竟然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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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里除了皇帝的几个宠臣和昭晴公主之外无一人在殿中。昭晴公主早就下令,除了日常来服侍皇帝的下人之外,前来探视皇帝者一律不见,——包括太后。

孙皖叹了口气,道:“诸位要不先回去,这几天一直守在皇帝身边,早朝也没上。太医既然说没有大碍了,相信陛下马上就会醒过来。我就和陆仆射在此看守陛下。”

“哼,早朝?”司马墨阴恻恻地说道,“当今太后的早朝,我是决计不会去上的。除非有人把我绑过去。”

温泽之无奈地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皇帝,道:“眼下太后势大,咱们得罪不得。明天还是照常去早朝的好。”

正在众人愁眉不展无可奈何的时候,在榻上昏迷了五日的皇帝终于侧了侧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呢喃:“早朝……”

“陛下!”众人皆是欢喜不已,昭晴忙坐到皇帝榻边,喜极而泣道:“皇兄,你醒了!感觉如何?”

皇帝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昭晴按住,道:“皇兄,你现在还未康复,不能乱走动。”

“……贾获他们,怎么处置的?”皇帝张口无力地问道。昭晴宽慰道:“正在牢里,就等着皇兄你醒了再做处置。多亏了谏议大夫他们极力阻止太后滥用职权,才得以让他们下狱待罪。”

皇帝艰难地点了点头。离得最近的昭晴看到了皇帝乌黑的发丝中一根刺眼的白发肆无忌惮地耀武扬威,不禁难过之至。

他才二十岁啊。

皇帝推开昭晴坐了起来,道:“朕明天要上早朝。”

“皇兄,你都这样了,还上什么早朝,再休息几日吧。”昭晴连忙阻止道。“不行。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朕醒过来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你们几个,必须守口如瓶。而且,现在是晌午,日落之前,必须将朕病危的消息散布整个宫中。”

昭晴见怎么劝也劝不了皇帝,只好点了点头,道:“妹妹明白了。”

诸臣亦是拱手道:“臣遵命。”

“再叫七八个心性耿直的太医院的太医,让他们来朕这里,对外伪造出抢救朕的假象。以病重不能打扰为由,依旧不允许任何人来探视。”

皇帝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不谋而合地同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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