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头绪
第二十五章 头绪

温泽之被几个狱卒推进了牢房里。

他站在牢房中央,听身后铁链捆上了牢房木门的声音,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

他转过身来,看了看左右牢房关押着的人,却见右手边的那件牢房里,关押着一个披头散发却难以遮盖住邪魅的样貌的囚犯,心下顿时知晓此人是谁。

孙皖听到声响,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抬起头来,先是惊讶万分,复又轻轻地有一声没一声笑了起来。温泽之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便来到长了苔藓的墙根坐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孙皖止住了笑,神色如初道:“没想到你温泽之也有今天。”

见温泽之并不答话,孙皖继续问道:“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被诬陷。”

“被诬陷?”孙皖听到这三个字又止不住地笑了起来,“温泽之,且不说那日你为皇帝护驾被我划了一刀,光是看你平日里的作为我就知道你是个忠臣无疑。如今被陷害了,那皇帝没想办法救你?你说他是不是狗皇帝?嗯?”

温泽之转过头来,看他细长的凤眼中的目光幽幽,寒意逼人无法直视,“皇帝不是你说的那么昏庸。”

“是吗。温泽之,知道这叫什么吗?愚忠啊。”他摇了摇头,问道:“谁诬陷了你?他们诬陷你什么?”

温泽之的目光灼灼,迎着孙皖目光森寒,一字一顿道:“太后。京城外八里圃,暗养死士。”

孙皖听到八里圃几个字浑身一震,喃喃地重复道:“太后?她怎么也搅合进朝廷了?”

“嗯。最近太后的身子出奇的好。”温泽之收回了目光,想起刚刚孙皖激烈的反应,弯了弯嘴角,“她这次,是为了帮助你的主子,贾获。”

孙皖也转过头来,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坐着,许久之后,孙皖才开口道:“当年是贾大人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可惜以后永远不能效忠于贾大人了。也许你这个下场,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温泽之听着孙皖这番话,竟然也开始嘲讽地轻轻笑了起来,笑得孙皖一头雾水不明就里。“孙皖,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是贾获大发慈悲才把你救下来的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说我是愚忠,你不也是一样么?”温泽之冷冷地瞥了一眼孙皖,道:“陷害杀害你父亲林破将军的不是别人,正是贾获这群佞臣。他把你留在身边,你以为只是想养个干儿子这么简单?他分明就是想利用你在他身边为他做事,这其中的道理,相比你自己能想通。”

他环视了一圈这个牢房,上次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因为毕环被关押在这里。不想今日自己竟然也来到了这间牢房。

孙皖消瘦的面颊上肌肉微微动了动,“不可能。”

“信不信是你的事。反正我已经是将死之人,而你却能一直活着。你若相信了,就想办法出去与我兄长一同给你爹和我的姐姐、舅父全家报仇。你若不信,”温泽之顿了顿,“只能由着他们胡作非为了。”

“这些是你的揣测么?”孙皖冷静了一下,侧首问道。

温泽之摇摇头,“不是。同谋之一的杜景已经伏法了。国律定刑需切实证据,眼下人证已亡,只是找不到能扳倒贾获和毕康的切实证据罢了。”

孙皖低下头来,心里涌起大波大浪。如若真的像是温泽之说的那样,那他就不能这样作壁上观。毕竟他的这条命,也是温泽之留下的。如若不是温泽之告诉皇帝不杀他孙皖,那他孙皖现在投胎到谁家了还不一定。

……方才温泽之说,是太后他们倚仗权势诬陷他在八里圃暗养死士?他孙皖本也是八里圃缉保局的死士之一啊。

孙皖看了一眼木栏后垂首沉默不语的温泽之,思绪起伏不定。

且说皇帝和昭晴公主、陆阁、司马墨在仪极宫里焦头烂额地思索着对策。

其实三天前在勤政殿里发生的一切,皆是皇帝为了暂时应付太后所演出的一场戏,皇帝心里比谁都明白,温泽之是绝对不可能暗养死士意谋龙位,而八里圃的死士究竟为何人所养,皆还是无从知晓。

如若不在三天之内找到对策,调查出那些死士的来由,那温泽之就必须被处死,否则怎么向朝野上下交代?

为了避免太后的耳目偷听,皇帝只能来到祭奠亡灵先祖的仪极宫来。

昭晴公主一向沉稳,然而此时却早已经心烦意乱。只见她站起身来就想冲出门外,陆阁忙把昭晴公主拦住,道:“公主,你这是要去哪?”

“去找太母后理论!”昭晴公主推开陆阁的手臂,执意要往外走,皇帝见她如此鲁莽,便道:“昭晴,你休要去惹乱子!”

昭晴公主愣在原地,极为不满地反问道,“惹乱子?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如果再没有头绪,就只能让泽之等死了!”

“皇上!”正在昭晴难以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而想反驳皇帝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叫,没过多久,只见温悌之带着三位将军两步并作一步气势汹汹地奔入了大殿。

温悌之刚刚从前线回到朝廷,不想半路上竟然听闻弟弟出事的消息,便快马加鞭地回到了京城,还未做休息直接就奔到了勤政殿,却见勤政殿内空空如也,唯有一个看门的小太监在,一打听方知原来他们是来到了仪极宫里。

温悌之满脸的怒气冲冲,来到面前先是草草地行了一礼,复又质问道:“皇上,我弟泽之入朝以来恪尽职守忠心耿耿,何来暗养死士这子虚乌有之说!皇帝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泽之下牢,岂不让满朝忠良臣子心寒!”

司马墨见昭晴公主一人失去了理智便罢,如今又莽莽撞撞闯进来个温悌之,便忙走了过去,道:

“陛下岂能不知泽之是无辜的,只是太后即便是诬陷,却的确是证据确凿,皇帝也奈何不了啊,如今拿泽之下牢,本就是缓兵之计,将军你先不要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皇帝本是低着头听着温悌之没大没小的质问,听到这句话便慢慢抬起头,丝毫没有愤怒的模样,道:

“悌之,你先坐下。朕不会让你弟弟冤死。朕知道,泽之自从来到朝廷,不是在扶风府谏议府,就是在勤政殿和朝廷,总之是半步不离皇宫,就连上次去泗坊核对开支簿子,也是司马墨跟从的。”皇帝看了一眼司马墨,继续道,“因此泽之根本没有招募死士的机会。”

“那陛下你为何不在朝堂上证明泽之的清白!”温悌之仍是不依不饶地埋怨着,皇帝沉静反问道:“你可有什么足够的铁证如山,能将太后的证据推翻?”

温悌之听到皇帝的反问,顿时语塞,讷讷垂首不言。皇帝站起身来,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悌之,如果三天之内再找不到证据,那你弟弟就真的性命难保了。”

温悌之拧紧了眉头,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方才他忤逆犯上,皇帝不但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反而心平气和地跟他一介莽夫阐明了其中的原由,他怎好再跟皇帝抱怨什么?

陆阁紧紧握着腰间挂着的长剑,道:“陛下,如果真的不行,就逼宫吧。”

“逼宫?”皇帝向陆阁走了几步,“你让朕逼母后的宫?如若传了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朕?不孝不义?”

“臣不敢。”陆阁低下头回答着,见皇帝没有再做声,便道:“陛下,有句话臣不知当不当讲。”

“讲。”

“陛下,臣以为太后近些日子身体突然好了起来,绝非偶然。”

皇帝惊讶地看着陆阁,道:“原来你也真么想?”

陆阁点了点头,道:“陛下,太后的身体突然好转,而此时又正逢陛下调动朝野官职没多久,想来太后身体渐好,必然是有原因的。”

昭晴公主突然觉得此事颇有了些头绪,“这么说,母后最近服用的药一定是有蹊跷了?”

“不错。而且谁最希望太后身体痊愈,谁就有可能是这件事的主谋。”司马墨也豁然开窍满心欢喜道。皇帝颔首沉吟了良久,突然抬起头来,对众人果决道:“事不宜迟,立刻去太医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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