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王阿姨夸张的在阳台上“哎哟”了一声，她尖着嗓子说：“是一辰啊，兄妹两个一起上来吃饭吧，我下去给你们开门!”

阿哥当然笑着拒绝说：“不用了，好久没有给阿妹做饭了。”

然后再没有多说什么，阿哥觉得再说下去王阿姨真的要下楼了。而阿妹已经跑到了自家的面前，在书包里掏着钥匙了。

王阿姨就笑着说：“那有空来，有空来。”阿哥给答应了。

阿妹已经开了门进去了，客厅里的灯亮着。阿哥后面进去时，看见阿妹已经在沙发上打起了滚，嘴里念着：“哥我好久没有回家了，好久没有回家了……”阿哥去外地工作后，阿妹也就一直住校着。

阿哥将他手中的装着阿妹的裤子的袋子放在阿妹的身边，让她拿到楼上她的卧室去，他自己领着买来的菜去了厨房。

阿妹应声而去，开了楼道的灯迈着“哒哒哒”的脚步上了楼。阿哥在下面对她叫着：“阿妹顺便把空调开一下!”阿妹响亮的“哦”了一声。

厨房里倾泻着橘黄色的灯光，阿哥灰黑色的影子落在地板上。他将买来的白菜，猪肉，青椒，鸡蛋什么的分开了装在几个大盘子里。又取来一只铁盆接了水管里冰凉的水后先将白菜的菜叶一片片的撕下来清洗，他一路领着包走来，手早就冻得快没有知觉了，这时的水温也无非就给了他一种柔软无形的感觉。

阿妹下了楼就到厨房来看阿哥，他问阿哥不冷啊？还用冷水洗菜!

阿哥说洗好了一会儿就没事了。阿妹要去帮忙，阿哥就突然对她吼了一声“站住!”阿妹好像被阿哥的一吼吓着了，立在原地无辜的看着阿哥的眼睛。还看见阿哥停下了手中洗白菜的动作去提起了放在一边的菜刀。

铮亮铮亮的菜刀!阿妹一哆嗦，弱弱的问阿哥你要干嘛啊？阿哥提着那把刀转身将旁边一个盘子上的猪肉拿起来放在切板上，一边切着将那块猪肉一分为二一边低头跟阿妹说：“这块猪肉我们今天吃不完，我切下一半你帮我拿到冰箱里放着去……”

阿妹忽然呼了一口气跳到阿哥的旁边一巴掌拍在阿哥的背上，嘴里念着：“阿哥讨厌，拿刀吓唬我!”说完，她闪到阿哥的一旁洗起了阿哥没有洗完的白菜叶。

阿哥的手是湿的没法拉阿妹就低头用脑袋轻轻顶了一下阿妹的肩膀，跟她说：“听话，我自己洗，把这些鸡蛋和肉放到冰箱里去……”

阿妹摇摇头说不要，让阿哥自己拿去放，她要洗白菜。

阿哥无奈就自己拿去放了。

从放着冰箱的客厅里回到厨房后，阿哥就拿着电饭煲淘洗白米。阿妹的白菜已经洗好了，她侧身一下把盘子上的青椒也一并拿来洗。她问阿哥：“哥，你饿吗？”

阿哥将电饭煲的电源接通后伸也一个懒腰走向阿妹将她抱起来给放到一边，夺去了她手中的青椒才说：“饿，当然饿，早上起晚了没有吃早餐，然后一直饿着肚子在地铁里睡着了，下了地铁天又要黑了，随随便便买了一个面包撑到现在。”

“啊，阿哥那么可怜啊？”阿妹说着想要靠近阿哥面前的水盆，阿哥移了一下位子把她给挡住了，阿妹就又在阿哥背上拍了一下，都忘了自己的手是湿的。

“生火，生火，阿妹，我马上切菜。”阿哥为了让阿妹不闲着无聊让她去点燃一边的煤气灶，“罐里还有煤气吗？”他问阿妹。

“有，我们又没有用过多少次……”阿妹回答阿哥。然后点燃了煤气灶她又乖乖的站在一旁看着阿哥，阿哥又不让她靠近。

“你要炒菜吗？”阿哥悄悄看了一眼阿妹，实在觉得阿妹的眼神无辜可怜，他再强不下心了，决定就让她忙忙吧。

阿妹果然将笑起来，开心的回了一个“要”字。然后跑出厨房说是去找她的袖套。

阿哥望着阿妹跑出厨房门口的身影出了神，阿妹那样的举动让他想起了妈妈还在世的时候，阿妹也是这样在妈妈的身边晃来晃去的当妈妈在厨房忙碌的时候。

妈妈逗阿妹说阿妹是小蚊子，一直绕着她转，阿妹就朝妈妈吐吐舌头，说：“我是你生的，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妈妈是乡里的淳朴人，跟阿妹一样瘦瘦的，比爸爸矮了那么一点儿。妈妈原先是到H市里来打工的，后来被爸爸缠住了，谈了两年的恋爱就结婚，住到这条小胡同里先后生下了阿哥和阿妹。

阿哥的记忆里妈妈和爸爸一样，从来都没有打过，骂过他和阿妹，倒是以前一家人看电视的时候爸爸常常跟阿妹打趣说阿妹小时候不懂事，满地上地乱爬，晚上睡觉时明明是睡在妈妈的腋下，可是老在被窝里穿来穿去的最后掉到了床下。

阿妹趴在妈妈的背上说爸爸骗人，我们老师都说我是三好学生!

爸爸说不信问你妈妈，你妈妈可不骗人。

阿妹就从身后将脸贴在妈妈的耳朵上问妈妈：“是真的吗？”

妈妈手臂一勾一把把阿妹从她背上拉到怀里笑着对阿妹说当然是真的，你爸爸才不会骗人。

阿哥后来偷偷问妈妈，说：“妈妈，阿妹小时候真的真的那样啊？我怎么不记得。”妈妈笑着拍阿哥的脑袋说：“假的，逗你阿妹玩你……”

“我就说嘛，阿妹她很乖的……”阿哥严肃的说着，可是妈妈却跟他说：“……我和你爸说的人啊，是你……”阿哥霎时就脸红了。

（二）

回想起这些，阿哥笑了，不出声的笑着。

可是，眼眶里却是湿润的。

是啊，毕竟这些美好的记忆都已经笼着一层伤悲，这些记忆都葬在了失去爸爸与妈妈的阴霾之中了。

阿妹戴着她的袖套回到厨房时看见这样傻笑着又像是要哭的阿哥，有点懵了。她问：“阿哥你怎么了？”

阿哥打了一个轻易就可以被阿妹识破的幌子，他居然说他是在想该怎样做菜。

阿妹在心里说着：“那你脸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实际上却是跟阿哥说让他把那些菜都切了她自己来做。

“真的？”阿哥佯装间惊喜的问阿妹。

“嗯，真的!”阿妹扬起她好看的脸。

这时阿哥兜里的手机响了，阿哥正在切板上摆弄着那块猪肉准备切的。“先接电话吧。”阿妹将一张抹布递给阿哥，自己去跟阿哥换了一个位子。

阿哥出了厨房。

电话是陈佳薇打来的。陈佳薇一开口就说：“大暖神，吃晚饭了没？”声音却是淡淡的。

阿哥跟她说：“还没有，刚到家不久，你……今天还好吗？”

“还好，谢谢你啦。”

阿哥听着电话里陈佳薇的声音，总感觉她说话的语气没有平时的那么活泼了，他觉得陈佳薇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你谢谢我干嘛？”

“谢谢你把我们的工作室弄得那么干净啊；谢谢你把难的活都接下来了留那么点给我；谢谢你让经理来叫我去吃午饭……谢谢你那么照顾我……”

“陈佳薇……你怎么了？”陈佳薇那么感谢阿哥，可阿哥听得出来她语气里的一些感伤。要不然她的声音放得那么轻，还有些沙哑。要在平常，阿哥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应该说得很大声很热情的样子才对。

“我没有，我就是真的要谢谢你……”她的声音还是低低沉沉的，让阿哥有种觉得她在哭的感觉，“……哦，还有，我问那个小弟了，他从头到尾都在答非所问，一直在跟我说‘天使姐姐，我女朋友跟别的男生走了……’，然后发那种哭泣的表情给我，都没有回答我那个女孩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我怕他反悔不做这门生意了就让他好好缓一下我以后再问他就下线了……挺逗的那人。”陈佳薇说。

阿哥听到她说到“挺逗的那人”时轻轻笑了一声。

“是吗？先不理他，等我回去了我们再一起商量。”阿哥说，他终于开始觉得陈佳薇的声音恢复到正常一些了，他莫名的也松了一口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嗯。”陈佳薇轻轻回答了一声，“还有，一辰，我星期一过生日，你能回来吗？”陈佳薇问阿哥。

阿哥坐在沙发上往厨房里望了一下，看见阿妹的身影在被灯光照成橘黄色的地面上，墙上游过来晃过去的。他重新回过头来坐端正了回答另一端的陈佳薇说：“能，应该能吧，我星期天送我阿妹到学校然后去看望一下我外婆就赶回去。”

“嗯，一定要来哦！那先不说了，你赶紧和你阿妹吃晚饭吧，不打扰你了，好哥哥!”陈佳薇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阿哥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太适应陈佳薇的语言了。

陈佳薇先挂了电话，没有等阿哥或“嗯”或“晚安”之类的回复。阿哥就将手中的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看着屏幕上的“陈佳薇”三个字，开始觉得这个女孩的古灵精怪。

阿妹其实早站在了厨房联通客厅的敞开的门那儿，刚刚还差点被回过头来的阿哥发现了，她及时退回了厨房做着走动的假象。现在她又两只手扶着门边看着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阿哥问：“阿哥有女朋友了？”

阿哥将手机熄了屏放在沙发上然后忽然跳起来，两只手交错枕在脑后瞪着阿妹说：“别瞎说，人家是有男朋友的人，你不也是才祝我光棍节快乐吗？”他从阿妹身边走过进了厨房去看阿妹的成果。

阿妹从后面一把搂住阿哥高高抬起的臂膀说：

“阿哥，我想要一个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