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棍节快乐
第一章: 光棍节快乐

(一)

阿妹坐在有些冰凉的草地上,纤瘦的身体隐匿在宽松的校服里,黝黑的马尾辫静静的停落在她的背上。东方的红日才刚出山头,薄薄的光懒洋洋地撒在她的身上,撒在她干净好看的脸上。

阿妹干净好看的脸上,蛮大的眼睛里眼珠子转了转,嘴角上扬。阿妹忽然从草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她校服之下的丝绒裤,转身跑向女生远处高高的宿舍楼。

阿妹刷了卡将卡收回校服包里,她点了电话机上的确定键,电话机一阵“嘟嘟嘟”的声音,然后接通了。阿妹双手拿着电话柄,对着输出的那头轻笑着说:“哥,节日快乐!”

阿哥在电话这头“受宠若惊”,他在被窝里苦笑了一阵翻了个身,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他问阿妹:“阿妹,咱真是一个妈生的吗?”阿哥说完就像是后悔了,那月牙弯的眉毛舒展,那上扬的嘴角僵硬。眼里的宠溺散了,漫上了懊悔与焦虑的逆光。

阿哥在被窝里缩了缩身体,感觉十一月的空气已经会倒吸人的体温。

手机里传来阿妹“呵呵”笑的声音,她说:“哥,咱这么相亲相爱,怎么能不是一个妈生的呢?”

被窝里阿哥听到阿妹轻柔带笑的言语,终于是愣了一会儿,竟然还有些沉重的呼了口气。

眉宇又成了月牙弯,嘴角变得柔和许多。阿哥展开阿妹看不到笑颜问阿妹:“阿妹,要哥什么时候去看你?”

那头,阿妹像是斟酌了一会儿,话音才在阿哥的手机里响起,她说:“阿哥忙吧,有空就多休息……离这么远呢,放寒假了我去看你!”

阿哥从十一月的温暖被窝里坐起来,愣了一会儿才揉了揉一头蓬松的长发,他回答阿妹:“好吧……到时我去接你。”

“还有!天冷了,阿妹有带去一些厚些的衣服没?”阿哥像是后知后觉,从床上下来,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阿妹。

“有,有啊……”

(二)

阿妹从宿舍楼回来,就又屈膝坐在了大学里操场边宽阔的草地上。她双手拖着腮帮子,黑色的马尾发随风轻轻地飘荡。她静静的,静静的看着操场上熟悉的或者陌生的人们,看着篮球场上呐喊的男生们。

抱着课本从阿妹面前经过的学姐和学长,他们偶尔会挡了阿妹看向操场间篮球框下运球闪躲的男生们的视线。那个不怕冷的、穿着灰色汗衫的高个儿男生,他从别人手里抢到球了总要向这边草地上的阿妹投来不明的目光,可是……好像……一直没有提起阿妹的注意。

阿妹进大一才有两个多月,离阿哥工作的地方隔着两座城市。阿妹觉得少了阿哥,总感觉有些别扭,却道不出原因出在哪里,许是在这个世界上,阿妹就只有阿哥这么一个亲人了……

抱着课本的学姐;晨跑的陌生同学;运球奔跑的男生们;还有那个穿着灰色汗衫的高个儿,他们都投影成缜密的光点在阿妹的眼眸里跃动。可拖着腮帮子的阿妹,似乎游思在外,想起了许多。

两年前。

阿妹上高二,阿哥在高三。阿妹16岁,阿哥18岁。四口之家在南街深巷里的一条长胡同。那会儿,阿妹的家乡在建设卫生文明城市,机构发资助难。于是那么几个月的时间,胡同两侧的低矮瓦房就都化变成了小别墅一般的中端建筑,白色的墙皮,蓝色的屋顶,阳台的围栏雕着凤凰与游龙,有风的日子彩旗就在屋角肆意飘荡……

忆起晨曦起或晚风吹的时候,阿妹和阿哥大抵就正洋溢着笑颜立在自家的大红桃木门门口,爸爸和妈妈在那个时候是在目送着阿妹和阿哥去学校的背影或者是在轻轻唤从学校回来的坐在阿哥的自行车后座的阿妹的名字。

在那期间,唯一让阿妹感觉到不愉快的就是阿妹有一天听到了隔壁的刘叔跟别人聊天时说阿妹这一家子人真矫情!那天阿妹郁闷了一个晚上,妈妈问她怎么了她愣是不跟妈妈说。

阿妹不喜欢住校,爸爸妈妈又在一家离南街小巷胡同口挺远的公司里上班,爸爸说不买车就不能每天看着阿妹阿哥去学校或者是比阿妹阿哥先到家了做晚饭了。于是阿妹家成了胡同口里唯一有车的一家,雪白色的宝马车,阿妹非常期望有一天一家人能坐着这辆车去别的城市旅行。

可是有一天,阿妹骑在阿哥的自行车后座上从学校放学回来时,听到了胡同口那儿正在阳台浇花的张姨和对面阳台上织毛衣的李婆婆聊天聊起了阿妹家的车。她们说——“净瞎显摆!像是这条胡同里有谁买不起一辆车似的!不都是这胡同口太窄不方便嘛!”

“可不是嘛……就是瞎显……”

“嘘,楼下有孩子……”

楼下的阿妹眨巴着哀怨的眼神收紧了环在阿哥腰际上的双手,听见阿哥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就忽然发力。自行车的速度变快了,耳边终于都只是呼呼的风声和阿哥的心跳声。阿妹觉得这样才好,没有张姨和李婆的声音,脸蛋靠在阿哥的背上暖呼呼的。

一月份阿妹和阿哥要期末考的时候,阿妹不喜欢的张姨和说阿妹一家子矫情的刘叔一起来到了学校——阿妹的班级门口。阿妹跟着班主任走出教室时,看见阿哥低着头就站在刘叔的身后。阿妹感觉心口里像是忽然蒙上了一层阴霾,走近阿哥时发现阿哥满脸的泪水,肩膀抖个不停。

阿妹伸出手去抓住阿哥,张姨却从身后将阿妹揽在怀里。阿妹问怎么了?没有人回答她,刘叔在和班主任小声说些什么,她听不见。阿妹忽然就开始哭泣,没来由的,可能是阿妹觉得阿哥都哭了,自己眼眶里载泪的堤坝,也就跟着塌了。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悲哀日子。

阿妹家的小宝马在十字路口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撞到了。爸爸和妈妈再也没有睁开眼。交警说,妈妈被爸爸紧紧的抱在怀里。

那天阿妹像个小疯子哭了一天,她好想把撞爸爸妈妈的那个人揍一顿。张姨拦她,她就捶张姨的腰;刘叔抓着她的臂膀,她就咬刘叔的手;交警要跟阿妹讲道理,阿妹就吼他们没用!她哭着说:“你们没用!连个闯红灯的都管不住!”阿妹无理,把交警们的脸叫得通红。

阿哥从人群里走出来,伸手抱住了近乎疯狂的阿妹。阿妹哭着咬阿哥的手,阿哥没像刘叔那样松开她;阿妹使劲打阿哥的腰,阿哥没像张姨那样叹口气罢了;阿哥没像交警那样跟阿妹讲道理,阿哥就只是将布满泪痕的脸埋在了阿妹的脸旁,不想说什么。

那天阿妹在阿哥的怀里终于就慢慢的安静了,像泄了气的球,像哭累了的娃娃,松软的,无力的,靠在哥哥的怀里。

(三)

穿灰色汗衫的高个儿轻轻拍了拍阿妹的肩头才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汗珠坐到阿妹身旁。阿妹蜷缩着坐在那里好久了。

高个见阿妹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自己,他皱起眉头问她:“怎么了?刚刚看见你好像回寝室去了,回来就这样。”阿妹依旧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弓身屈膝的坐在草地上。“嗯?”高个微微侧身用胳膊去轻轻地撞一下身旁的阿妹,“怎么了?”

阿妹显得消瘦而白净的脸儿终于从臂弯里抬了起来,挂着几道细细的泪痕,眼圈有着几分红润。这把高个儿吓到了,他翻身跪到阿妹的面前,双手按着阿妹的鞋尖。看着阿妹尚且湿润的眼眶他叫问阿妹:“谁欺负你了,还是说我要你在这里看我打篮球你不高兴啊?”他眼里的阿妹不摇头也不低头,“不至于吧?”高个有些沮丧的从阿妹面前站起来,无措的看着阿妹。

阿妹却忽然抬起头,扬起嘴角,含笑的眼角挤出丝丝的细缝。她向高个儿伸出一只手,要高个儿拉她起来,“我没有,想我哥了。”阿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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