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吴氏歇息了一会儿，就让容奶娘给她重新梳妆，生怕对佛祖不敬。

“老夫人，李姨娘在外面呢。”谨跃走到阮吴氏身边，小声说道。

阮吴氏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让她进来吧。”

谨跃点了点头，便让下人开门叫李姨娘进来。

李姨娘一进来就福了福身子，娇声道，“妾给老夫人请安。”

阮吴氏远远的都能感觉到李姨娘身上的寒气，不禁有些微怒道，“这大雪天的，怎么跑这里来了，是不把老身的孙子当回事吧？”

李姨娘也不怕阮吴氏呵斥，笑吟吟道，“妾自是会注意的，只不过妾听说了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阮吴氏睨了一眼李姨娘，没好气道，“你就只管说便是。”

“刚才妾身边的楠芳听到寺里的小和尚在那里说闲空，说是明日长公主要来为北岳国祈福……”李姨娘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打量阮吴氏的神色。

果不其然，阮吴氏的脸上掠过惊喜，而后蹙起眉头，问道，“此事当真？”

“这可是住持和尚说的呢，那还能有假？”李姨娘看着阮吴氏的反应，心里也就有底了，这说起话来，也硬气了不少。

阮吴氏沉思了一会儿，出声说道，“谨跃，一会儿你去给住持说一声，老身的精神劲儿的确不如当年了，恐怕要明天才能缓过来劲儿呢，今日就在这里休息吧。”

“是。”谨跃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容奶娘在阮吴氏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自然知道阮吴氏打的什么算盘。

“若是明日长公主没来的话，就算你肚子里是个孙子，老身都不会放过你！”阮吴氏可谓是翻脸不认人的人。

利益和亲情面前，阮吴氏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利益，这点倒是挺让李姨娘心寒的，就算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好好地生下来，可毕竟是阮家的骨肉。

阮曦佩对阮吴氏这种冷血倒是深有体会，当初她名声不好的时候，阮吴氏立马弃车保帅，放弃了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帮她压下那些风言风语。

阮吴氏这种只在意阮府名声和只爱自己的性格，让阮曦佩又爱又恨。

爱的是，利用这一点，可以狠狠地对付阮昭菡母女二人，恨的是，阮吴氏果真冷血至此。

“老夫人放心，妾又派人查探了一番，长公主似是住在竹心阁。”李姨娘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好声好气地说道。

阮吴氏眼神一凛，意味不明道，“李姨娘的手段倒是了得，这么快就把长公主的住处给打听到了。”

李姨娘身体僵了一下，干巴巴道，“妾只不过答应多捐些香油钱罢了，这小和尚才说出口的。”

“嗯。”阮吴氏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不知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

李姨娘给容奶娘一个眼神，容奶娘微微垂了垂眼睑，对阮吴氏轻声说道，“老夫人，李姨娘的肚子里还有小公子呢，这来回奔波的，万一惊动了小公子怎么办，不若让李姨娘回去吧。”

阮吴氏到底还是在意李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挥挥手就让李姨娘出去了。

李姨娘福了福身子，才离去。

“奶娘，我这肚子有些痛，那药可带了？”一出了阮吴氏住的小阁子，李姨娘就觉得自己的肚子传来阵阵痛感，有些心慌意乱地说道。

祥奶娘也有些慌乱，没有想到李姨娘的肚子在这时候发作，连忙让楠芳搀扶着李姨娘，回院子里。

“姨娘放心，老奴备着药呢，一会儿就让婢子给您熬药去，您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祥奶娘汗涔涔的，生怕李姨娘出了什么乱子。

李姨娘从未觉得半盏茶的路程这么远，好在祥奶娘和楠芳几乎是架着李姨娘的，这才快了不少。

“楠芳，你赶紧熬药去，这里我来照顾。”祥奶娘咬咬牙道。

楠芳听了，立马去包裹里将药拿出来，去让庙里的小和尚给煎了。

“奶娘，我这肚子，不会有事吧……”李姨娘觉得肚子疼得很，脸色也苍白了不少，这说起话来也打颤。

祥奶娘自然也是想到这一点了，只不过嘴上哪敢这么说，只好安慰道，“姨娘莫言这么想，只不过天冷，姨娘又四处奔波，这才阵痛起来了，一会儿姨娘喝了药，就会好的。”

李姨娘听了祥奶娘的话，心神定了不少，便让祥奶娘弄了些热茶暖暖腹部。

过了没一会儿，李姨娘就觉得好多了，这才放下心来。

祥奶娘也松了一口气，若是这孩子没了，不光李姨娘不好过，她们这些下人也不好过，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姨娘的肚子，怕是……”祥奶娘看着李姨娘的肚子，吞吞吐吐道。

李姨娘微微红润的脸一下子煞白起来，咬牙道，“真的不能再拖了？”

“姜大夫说了，如果再拖下去的话，极为伤身，恐怕会落下病根的。”祥奶娘一字一句斟酌道。

李姨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角滑下一滴眼泪，这孩子终究还是留不住。

李姨娘自是知道她和这孩子有缘无分，也狠心要用这孩子为自己谋划，可是这团肉在李姨娘身上长了这么久，李姨娘就算是再狠心，也是有些许不舍得。

“孩子，你放心，娘定是会将你葬的风风光光的。”李姨娘望着远方，喃喃道。

“容奶娘，你认为李姨娘的话，有几分可信度？”阮吴氏待李姨娘走后，问向站在一旁的容奶娘。

容奶娘微微瞥了阮吴氏一眼，阮吴氏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这才说道，“这个老奴不敢妄下定论，不过，若是真的遇见了长公主，倒也是一件极为长脸的事。”

是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个长公主，是皇上的胞姐，也是唯一一个拥有兵权的女子，可见皇上对这个胞姐有多重视。

若是长公主在皇上的面前美言几句，比办件实事更要靠谱。

阮吴氏自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想都不想的留了下来。

“你说的对，老身这次就看谁更有眼色了。”阮吴氏缓缓说道。

容奶娘的眼神微闪了一下，她心里明白，阮吴氏想要借机试探那些个小姐们，至于谁更出息，这阮吴氏自然就会培养谁。

阮府定是会有一人成为妃子或者是王妃，这也是皇上拉拢阮府的一种手段罢了。

阮府给皇上保家卫国，皇上给阮府荣华富贵，大家都是互利互惠罢了。

原本阮吴氏是打算培养阮曦佩的，可是阮曦佩偏偏喜欢上了舞刀弄枪，一点儿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反倒是阮昭菡，比阮曦佩更像一个嫡女，一个温柔似水的嫡女。

但阮吴氏虽然觉得阮昭菡比较符合她的要求，可是这后宫之中，哪有等闲之辈，这样的阮昭菡进宫，别说为阮府谋利了，说不定还会拉阮府的后腿。

所以阮吴氏又犹豫了，且苏氏只生了阮曦佩一个女孩，阮曦佩又是那样的性子，就算阮昭菡再符合阮吴氏的要求，她也只是个庶女，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阮昭菡成为嫡女！

这也是为什么上辈子阮吴氏会帮助李姨娘拉苏氏下马的原因之一。

不过，阮吴氏的这些决定，都是在阮昭菡成为郡主之后的决定。

阮曦佩也不是个傻的，况且上辈子也是在后院里斗过的人，用脑子思衬几番，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对于阮吴氏来说，不管是哪个孙女，只要能够为阮府争光的，那都是好孙女。

阮吴氏坐了一会儿，便觉得乏了，就让谨跃伺候睡下了。

容奶娘则是以出恭的名义，给李姨娘送了个信。

容奶娘之所以会帮衬李姨娘，那亏得是李姨娘够聪明，知道容奶娘的丈夫死了，却有一个发烧烧坏了脑袋的傻儿子——吴六。

不过因着容奶娘是阮吴氏身边的人，所以手中还算富裕，雇了一个丫鬟伺候她那个傻儿子。

可是，他们吴家总要有个传宗接代的不是？但吴六又是个傻子，也没人愿意嫁给吴六。

而这个吴六虽然是个傻子，却是个好色又有暴力倾向的傻子，容奶娘买了几个丫鬟给吴六，最后都被吴六活活给虐待死了。

容奶娘就算手中再怎么宽裕，可是这丫鬟一个个的换，也不是个办法。

李姨娘这时候瞧准时机，就允了容奶娘，等她做了夫人，就将身边的楠芳许给吴六。

容奶娘本是不想答应的，虽然这楠芳长的标志，人也是个机灵的，但谁知道这个李姨娘什么时候能够当上夫人的？

可是阮昭菡和李姨娘又是个有眼色，有手段的人，把阮吴氏哄的团团转，容奶娘这才答应帮李姨娘的。

“姨娘，容奶娘派人送了信过来。”祥奶娘对躺在软榻上的李姨娘轻声说道。

李姨娘已经将安胎药给喝了下去，这肚子如今也是不疼了。

“什么信？”李姨娘懒懒的问道。

祥奶娘走到李姨娘小声说道，“让二小姐和姨娘放手去干……”

李姨娘眼睛一亮，笑道，“这倒是个好消息，你一会儿代我给容奶娘送些细软。”

“是。”祥奶娘福了福身子，就让楠芳拿些银子，给容奶娘送去。

“小姐，老夫人派人来说，今日要在这里过夜，小姐果真料事如神啊。”秋云一脸的艳羡，满是赞叹。

阮曦佩微微一笑，淡淡道，“这哪里是我料事如神啊。”只不过是经历了一世罢了。

“若是老夫人留在这里，也就是说李姨娘和二小姐的计谋见效了，小姐准备怎么办？”刘奶娘淡然的说道，声音中带着些许担忧。

阮曦佩毫不在意地说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只能见招拆招了。”

“要不奴婢去打听一下，老夫人为何要留在这里？”冬舒出声问道。

阮曦佩微微摇头，出声道，“恐怕祖母现在正在隔岸观火呢，不能自乱了阵脚，秋云，你去厨房让人熬些米粥，给祖母送过去。”

“是。”秋云应了一声，就跑出门外了。

冬舒出声问道，“小姐不用去看望老夫人吗？”

“若是我去了，可让祖母怎么下的来台。”阮曦佩历经两世，自然知道阮吴氏身体并无大碍，只不过找个借口留下来罢了，若是她再眼巴巴的黏上去，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刘奶娘点了点头，附和道，“小姐思衬的仔细。”

“姨娘，祖母怎会身体不适？刚才还精气神儿不错呢。”阮婷萱问向卓姨娘。

卓姨娘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管那个老妖婆身体好不好干什么，她又不重视你这个庶女，还不如好好为你自己想想呢！”

“姨娘！爹又不去你那里，我们就只能指望祖母了。”阮婷萱皱了皱眉头，对卓姨娘胸大无脑的行为感到气愤。

卓姨娘听阮婷萱这番话不择口的语气，立马火气就上来了，嚷嚷道，“怎么，你嫌弃我了？别忘了，我才是你生母，我辛辛苦苦生你下来，不是让你来气我的！”

“姨娘难道就没有想过吗？阮珊怡都过的比我好，她靠的是什么？靠的是阮昭菡，阮昭菡又靠的什么？祖母的庇佑！姨娘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是孤独终老了。”阮婷萱也不怕说话伤了卓姨娘。

在阮婷萱看来，卓姨娘根本就不配成为她的生母，目光短浅，不懂计谋，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在后院里活的长久？

“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卓姨娘气的说不上话来，指着阮婷萱的手也不住地颤抖起来。

阮婷萱虽然不喜卓姨娘，但好歹知道若是得罪了卓姨娘，卓姨娘定是会反咬一口，像卓姨娘这样的人，只要谁能给她舒坦的日子过，谁就是她的祖宗。

阮婷萱按捺住脾气，好声好气道，“女儿这不是为姨娘着想吗？看姨娘过成这个样子女儿心里也不好受啊……”

卓姨娘的气这才消了下去，说教道，“你刚才可真是气死我了，哪有当女儿的来说教当娘的？不过看在你孝心一片的份上，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不若女儿去看望祖母？”阮婷萱才不会放过这个献殷勤的好机会呢。

阮昭菡也是个庶女，凭什么她就能比她过得好？她也可以！

卓姨娘撇了撇嘴，讽刺道，“这老妖婆病了，还能轮到你去照顾？恐怕二小姐她们几个都在那里伺候着呢。”

不得不说，卓姨娘虽然头脑简单，但是这话却是说到点儿上了，谁都想去分一杯粥，哪里还有阮婷萱的份儿？

阮婷萱咬了咬嘴唇，知道卓姨娘的话是对的，可是让她眼睁睁地看阮昭菡和阮珊怡去讨好阮吴氏，她就是不甘心！

“小姐，奴婢刚才出去给小姐拿手炉的时候，你猜奴婢听见什么了？”碧雪从门外跑进屋里，兴冲冲地说道。

阮婷萱烦躁地坐在榻子上，睨了碧雪一眼，说道，“怎么？遇到鬼了？”

“不是的，小姐，奴婢刚才去拿手炉的时候，无意间瞧到了老夫人身边的容奶娘和李姨娘身边的祥奶娘在那里嘀嘀咕咕的。”碧雪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给阮婷萱说道。

不光是阮婷萱，连卓姨娘都一下子提了经神，连忙问道，“你可听见她们说什么了？”

碧雪故意顿了顿，拿乔道，“奴婢想着小姐和姨娘，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悄悄地听到了这么一点儿头脑。”

阮婷萱又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碧雪想要什么，便开口说道，“你放心，你的忠心我是清楚的，只要我好过了，你自然是好过的。”

碧雪也不笨，知道阮婷萱是在警告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也不得意洋洋的了。

“奴婢不敢离得太近，所以容奶娘说什么也听的不太真切，不过容奶娘好像提到了长公主，二小姐还有老夫人，还说什么让二小姐好好表现。”碧雪规规矩矩道。

阮婷萱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笑道，“怪不得阮昭菡能够在祖母面前这么吃得开，原来是有容奶娘在其中帮衬着呢。”

“婷萱啊，这可是个不错的把柄呢，你可得好好为咱们娘俩谋福利才是。”卓姨娘的反应倒是快，不过让她过上好日子，这才是正经的。

“姨娘放心，女儿已经有主意了呢。”阮婷萱言笑晏晏。

阮吴氏向来讨厌有人背叛她，若让她知道了李姨娘居然贿赂容奶娘，呵呵，看以后她们娘俩个怎么在她面前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