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岳国二十二年,夏。
齐府内到处是花草盛开之景,倒是有一处景色格格不入,明明是夏季,却展现出一幕秋景之色。
进到院子里,杂草丛生,灰尘满布,甚至还没有一个丫鬟住的整洁。
走进屋里,便看见一位女子坐在窗边静静地凝望远方。
女子有着微微上挑的眼梢,细细的柳叶眉,娇小的小嘴,倒是一个芬芳妩媚的可人儿。
只不过女子的眼中却是一汪死水罢了。
不一会儿,屋外响起了阵阵脚步声,倒是打破了这番孤寂。
女子的嘴角微微勾起,望着窗外轻声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嘭。”一下子被踹开的门,传来巨响,女子却是依旧纹丝不动。
破门而入的男人穿着金丝边的蓝色锦衣,英俊潇洒的脸庞倒是让人忍不住痴迷。
“贱妇,你居然要伤害昭菡的孩子,你怎么会心狠至此?”齐昊扬眼里满是愤恨,语气也是怒气冲天。
女子缓缓起身,转过身来,盯着齐昊扬,一字一句道,“哦?我一步不出这院子,倒是会祸害她的孩子了?不过要是可能的话,别说她的孩子了,她的命,我都想要!”
“阮曦佩!我没想到你会是这样子的人,齐府留不得你这样的毒妇,我,我们夫妻缘分就至此吧。”齐昊扬痛心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声音满是无奈。
阮曦佩讽刺地笑了笑,望着眼前这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她此时的笑容有多么苦涩,只有她自己懂得。
“阮昭菡呢?让她来见我。”阮曦佩本已经做好接受一切的准备了,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却还是心存不甘。
齐昊扬皱了皱眉,提起阮昭菡时,声音也温柔了不少,“怎么,难不成你还想伤害昭菡?”
“怎么会呢,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我哪里会拆散呢。”阮曦佩的眼里竟是冰冷,说起话来,也针锋相对。
齐昊扬瞠目结舌,在他的记忆中,阮曦佩向来知书达礼,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居然说出如此粗俗之语,我真是瞎了眼会娶你入门。”齐昊扬抬手不断指点阮曦佩,说的话也是如锋利的刀片,不断在阮曦佩的心上留下刀痕。
阮曦佩笑了,笑的眼角都流出了眼泪,声音冰冷刺骨,“我也真是瞎了眼,会嫁给你这样的畜生!
当初你说你只爱我一人,结果呢,你接二连三的抬妾,我忍了,可是你居然把阮昭菡抬到齐府,这我也忍了,但是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她诬陷我,害我至于此地……怎么样,我的庶妹伺候侍郎可是如意?”
“昭菡不是那样的人,你别诬陷她。”齐昊扬看着阮曦佩的眼神没有丝毫感情。
“那么我呢?我就活该被人害成这个样子?嗯?齐昊扬,别忘了,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都是靠我和我爹,没了我和我爹,你连个屁都不是!”阮曦佩的眼里算是轻蔑,话里也满是不屑。
齐昊扬的手背青筋暴起,狠狠地给了阮曦佩一巴掌,咬牙切齿道,“你别乱说话,我今天能够出人头地,全是我一个人拼搏的,别再给你自己还有你爹贴金了。”
“好,好,好,也对像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哪里会懂知恩图报?”阮曦佩嘴边流出点点血色,脸上的指印十分明显。
“姐姐莫要这样说,相公本就是有才华的人,只不过是需要机遇罢了。”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走进屋里,轻柔可人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齐昊扬一看来人是阮昭菡,便立马上前轻拥阮昭菡,柔声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让你安心养胎,莫要碰这些烦心事的?”
阮昭菡柔柔的摇了摇头,娇羞道,“相公莫要这番紧张,虽然姐姐图谋不轨,可是这孩子倒是命硬,所以并无大碍,妾想着,姐姐好歹是阮府的人,和妾也是有关系的,所以就来看看。”
“什么妾不妾的,你就是我齐昊扬的正妻。”齐昊扬不顾阮曦佩在旁边,直言不讳道。
阮昭菡轻张小口,满是惊吓之色,慌张道,“相公莫要这样说,毕竟姐姐才是相公的正妻,妾……妾不过是一房妾室罢了。”
阮曦佩看着阮昭菡娇柔做作的样子,就忍不住冷笑道,“你果然和你娘一样,都是妾的命,不过你娘倒是比你好一些,起码是个嫡出的,哪像你是个庶出的。”
“你个毒妇……”齐昊扬听着阮曦佩话语,就觉得不能入耳。
阮昭菡却是浅笑吟吟的,当然,如果忽视她眼中的怒意会更好。
“相公,你先出去吧,妾想和姐姐单独谈谈。”阮昭菡垂下眼睑,把阴狠之色全部敛去,声音却是一如既往。
齐昊扬哪里放心把阮昭菡和阮曦佩放在一起单独相处,不过拗不过阮昭菡,还是出去了,不过他再三叮嘱阮昭菡,小心阮曦佩。
齐昊扬一走,阮昭菡就收起了柔弱之色,换之趾高气扬之态。
“你是嫡女又如何,现在不还是被我踩在脚下?凭什么我就要低你一等,你的一切,我都要一点点的夺过来。”阮昭菡见齐昊扬离开了,便将虚伪的面具褪下,脸上满是阴狠和冷笑。
阮曦佩并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抿去嘴边的血迹,整了整衣群的褶皱,恢复了平常的冷清庄重。
阮昭菡看到阮曦佩这幅清高的样子,有些气急败坏,“祖母并不喜爱你,你娘,还有你弟弟,都岌岌可危,昊扬娶你,是为了得到阮府的支持,你凭什么在我面前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阮曦佩看着阮昭菡失仪的样子,嘴边带着不屑地笑容,一字一句道,“庶女就是上不得台面,也对,你的生母就是个妾,你也只不过是个妾生女,终究是和我有差别的。”
阮曦佩在衣袖下掩着的手,早已经被指甲嵌在手心,渗出点点血色,只有她自己知道,听到这些话,她有多心痛,多愧疚。
阮昭菡清秀的脸庞一下子扭曲起来,咬牙切齿道,“妾生女?是,我是妾生女,可是我就要是昊扬的正室了,你也不过是个下堂妇,祖母一向注重脸面,恐怕,阮家你也回不去了吧……”
“就算你是正室,那也是我剩下来的,一个继室而已,你居然有脸来找我炫耀,呵呵,我阮家还没有你这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下作东西。”嫡女的自尊,让阮曦佩不愿向一个庶女低头,反而高傲的仰起了头。
阮昭菡气极反笑,不停地颔首,说道,“好,好,好,阮曦佩,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不用留情面了,到时候苏雪月一死,我娘就是正室了。”
阮曦佩闻言,眼中满是寒光,冷声道,“你想干什么,若是你伤害我娘和茂哥儿一分一毫,我都会让你奉还万倍!”
阮昭菡嘴边带着讥笑,柔声说道,“恐怕不能了呢。”说罢,阮昭菡就将衣衫扯乱,将发髻也弄的凌乱不堪,还在脸上抓了几道指印。
“姐姐,你怎么能够这样呢,我都已经替你向侍郎求情了,姐姐,只要你能够放过我的孩子,你让我干什么都行,这孩子可是我的命啊……”阮昭菡将下唇咬的惨白,脸上也是泪痕交错。
本就担心阮昭菡被阮曦佩欺负的齐昊扬,哪里敢走远,所以就守在门口。
齐昊扬闻声连忙走进屋子里,看着阮昭菡梨花带雨的样子,立马给了阮曦佩几个巴掌。
“亏你还是嫡女,却如此不识大体,昭菡为你求情至此,而你却步步紧逼,贱人,你真是该死。”齐昊扬毫不留情的叫嚣道。
阮曦佩被齐昊扬几个巴掌打的有些头晕目眩的,她强撑着没有倒下。
阮曦佩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是冰冷一片,毫无波澜,甚至连一句辩白的话都没有。
阮昭菡看着阮曦佩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但是脸上却是写满了善解人意,“相公,姐姐不是故意的,是妾,是妾没有讨姐姐欢心,是妾的不是,相公莫要迁怒姐姐。”
“昭菡,你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会被这毒妇伤害。”齐昊扬望向阮昭菡的眼神满是怜惜。
阮曦佩嘴边带着些自嘲的笑容,深深地看了一眼阮昭菡和齐昊扬。
到头来,她倾尽所有,却换来毒妇一称,哈哈哈,齐昊扬,阮昭菡,你们真是好手段啊。
“阮昭菡,我阮曦佩,绝对不会放过你和齐昊扬的……”阮曦佩脸上带着凄切的笑容,眼泪从眼角划出。
阮曦佩把头上的簪子取下,狠狠地刺在自己的心头,被刺痛的心口,却还不如撕心裂肺的心伤。
慢慢的,鲜艳的血色顺着簪子,流到阮曦佩的手上,流到衣衫上,阮曦佩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意识缓缓地剥离出去,身体逐渐冰凉,但是眼睛却大大在那里睁着,死不瞑目。
阮昭菡心有余悸,阮曦佩那样毫无生气的双眸让阮昭菡不禁有些后怕,那样的眼神,像是一头饿狼,想要将你裹入腹中,连骨头都不剩。
“昭菡,你没事吧,真是晦气,居然死到这里了,你快回去休息,别冲撞了孩子。”齐昊扬站在阮昭菡的身前,为她遮挡这血腥的一面。
阮昭菡呼了一口气,才出声说道,“姐姐居然这样了结了自己的生命,若是因为有愧于我,也不必至此啊。”
“昭菡不必愧疚,毕竟是这毒妇罪有应得。”齐昊扬嫌恶的看了一眼阮曦佩的尸体,就小心翼翼的扶着阮昭菡离去了。
迷糊间,阮曦佩感觉心口疼痛至极,当她睁开眼时,居然来到了阮府的祠堂之中,苏雪月双鬓灰白,眼睛也黯淡无光,阮哲茂穿着白衣,跪在一顶棺材旁边,眼眶也红红的。
阮曦佩看着生母和亲弟这样子,正要伸手去安慰他们,却发现自己的双手从他们的身体中穿过去。
阮曦佩正在纳闷,无意间扫过一樽棺木,却突然发现躺在棺材里的,正是自己,原来她已经死了……
她的弟弟被齐昊扬设计,死于非命,她的母亲被李彤芝陷害,在冷院中不久就病逝,祖母也被李彤芝哄的团团转……
而阮昭菡,却和齐昊扬恩恩爱爱,育有两子一女,李彤芝顺利成为继室,是众人口中温柔贤淑,识大体的阮夫人。
她看到的太多太多,先是痛苦,后是自责,再是麻木,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惹出来的祸,却让这些爱她的人来承担,她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能做。
痛,痛彻心扉的痛,这一切的一切,都死死的压在阮曦佩的胸口,让她喘不上气,而后,阮曦佩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