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仙，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我的丈夫回来啊？”锦衣华服的贵妇人用近乎哀戚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的手不急不缓的在笺纸上写着什么。

“夫人的丈夫难道身体不恙？”柔柔的吴侬软语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我求一味当归。”贵妇人眼里愤怒痛苦无奈忧心瞬间翻滚起来。

“如此，夫人是求我咯。”

贵妇人没有回答。

自家相公寻花问柳浪荡成性，近来竟然打算把外面怀孕的女人接进家。自己当当家主母这么多年怎么不能为孩子考虑！

一间不大的诊室，医书占了半壁。白衣女子的案头旁有一轩窗，窗外是初春刚抽芽的翠绿的芭蕉叶。从芭蕉叶缝可以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如果不能丈夫让回来，不知道明年坐着马车的是自己，还是那些红轩的小狐狸精了。

半晌终于有人开口了“……我求……你……”

白衣女子抬起头眉眼含笑着说“夫人可听过《诗经》白兔篇。茕茕白兔，东奔西顾，物不如旧，人不如故。

女子如故，可是男子往往不能从一而终，既然夫人的丈夫日日花前月下，不如毁了他，得到他。如此便不用与其他女子争夺丈夫的宠爱，不用担心自己的孩子有朝一日被兄弟伤害，从此你的举手投足都是家中最高的权威，再也没有年轻美貌的女子窥探你的幸福了……一个女子这一生不就是求的这些吗？”白衣女子笑的温婉可人，话语却比箭都狠毒。

贵妇人楞在了原地。毁了他，得到他 ，多么疯狂，可是真的太有诱惑力了……

白衣女子笑笑又低头写起了什么“这就是我开的药方，全凭夫人自己斟酌。”屋里没有熏香，书卷的气息淡淡缭绕着。

贵妇人直到离开的时候都紧缩着眉头，口中喃喃“毁了他，得到他……毁了他，得到他……”

白衣女子起身在窗边伸了个懒腰，目送着马车离去，嘴角是浅浅的笑。

第二日人们发现太史府夜里走水，天亮的时候已经是一片灰烬废墟。府中四十一口人除了太史和太史夫人都有人都幸免于难。

听说那两人烧的骸骨都不剩，人人都说他们是生死鸳鸯。

只有一位白衣女子裹着狐裘在废墟前路过，浅浅的笑笑了。

许久不曾到这条街上走了。

燕京最繁华的花柳巷，不知谁家早开的杏花竟然在这料峭的春风中飞扬起来。

不知何处传来管乐丝竹之声，艳丽的女子像是不畏严寒般挤在门口张望。

也不知她们心中的情郎会不会和她们看一场花开花落。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不知为何竟然走到红轩门口，稀稀拉拉的没有什么人。白衣女子停住了脚步，仿佛想着什么往事。

这个地方曾经发誓一辈子也不回来。

三年，这个地方曾经教会她太多。她第一次遇见他也是在这里。

最开始那个叫贺娘的妈妈问她们各自有什么才艺的时候那些女子有的说乐器，有的说舞蹈，只有她说医术。

所有人都嘲笑的看着她。

想来当初确实过于单纯。她不是生性凉薄只是看过了太多人世悲喜。

他要她是一把刀，她就成为一把刀。不然会死啊。

还好如今自己已经是一把刀了。

红轩招牌的红纱正被风撩的老高，白衣女子正打算离开。身后想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清娘？”

白衣女子转身却看见一个佝偻的丑妇人。

“果真是你啊，你还是这个样子，好久不见。”丑妇人样子老，声音却清脆，宛如十八年华的少女。

“你是？”白衣女子淡淡的皱眉。

“啊！怪不得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莺娘啊。当年我们那一批人大概只有你还有个善终了。”

“你怎么了？”

“……这个啊，任务失败了。”丑妇人不好意思的笑笑。

白衣女子淡淡的笑了。善终？可能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善终吧。一入苦海，终身受苦。当初他说的很清楚。

丑妇人说“如今我还在红轩，进去看看吗？”

白衣女子摇头，做了个礼告辞，转身离开。

丑妇人也觉得没趣，进了红轩大门。

当初她之所以被取名为莺娘就是因为声音宛如黄莺，如今半人半鬼的样子，这声音倒让人毛骨悚然。

杏雨斜下，一只白鸽落到了白衣女子肩头，白衣乌发，可以入画。

白鸽飞走了，女子缓缓的离开了，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纸条，玉门关，慕修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