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药王之托
第七十五章 药王之托

药王祖师招招手,示意眉烟随他来,继而至了燕舞的居所,也不入内,却只径自将窗纸破开一个洞,堂而皇之的请眉烟来看。

他做出此等动作,眉烟实在是哭笑不得,却也随着探头去瞧,只见药炉搁置在桌上,三两药童忙忙碌碌的收拾残碎,燕舞同身边照看的医女有说有笑,实在不像是真病了。

她在装疯?

这个想法并入脑中时,眉烟只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油然而生。燕舞已位至药王,又何须装疯?药王祖师将这一景色于自己瞧,又是寓意何为?

不等她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却见燕舞那方又有了异常,方才还平平和和的燕舞如今像是癫狂般手舞足蹈,嘴里还低低发笑。

眉烟才想问些什么,余光里却只瞥见一道黑影一晃而过,不由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剑,却摸了个空,惊疑之间转眸看向药王祖师,却见他笑吟吟的一派怡然模样,而他手上的,赫然是眉烟的剑。

眉烟张张嘴才想说什么,却又被药王祖师制止,却见药王祖师拉着她一跃而上,平稳停在房上,而后悄悄掀开一片房瓦,对着眉烟招招手示意她来看。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知已做过多少次,眉烟扶额,这跟她印象中的药王实在大不相同。

药王似是晓她心中想法,却也只勾了勾唇角。很快眉烟的目光便被屋内情景所吸引。

医女与药童手忙脚乱的寻着药与针,却丝毫不见有一人迅速摸向燕舞。眉烟向前倾了倾身,是要去帮忙的姿势。可却在此时,眉烟惊讶的发现,黑衣人进不得燕舞的身。

燕舞欢笑着疯跳着,而黑衣人只是在离她二指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医女药童们似乎得了什么令,竟熟视无睹。

眉烟这下当真不理解,药王祖师依旧是笑,盖好那片瓦砾,先行离开。眉烟紧随其后,知晓似乎药王祖师才是这一切的关键。

药王兜兜转转领她至了一处别院,院里药香四溢,生长各种奇异草药,药王邀了眉烟坐,径自收拾好了所需药材,将剑丢给眉烟,这才不慌不忙开口。“有什么想问老夫的,尽管问便是。”

眉烟却只笑笑,接了剑兀自沉思,许久方言。“您又如何料定那黑衣人不会伤及燕舞?”

“血浓于水,想必他早已想到。否则也不会急于去探。”药王模棱两可的道了一句,便继续摆弄起草药来。

“谷中掌权者分明是您,何故为燕舞安一个有名无实的药王头衔?更何况……她非药王。”眉烟语气平稳似虚心询问又似毫无所疑,倒教药王微微侧目。“哦?你又如何看出燕舞并非药王?”

眉烟只微微一笑,瞧着药王屋内环境,许久轻松开口。“我娘亲逝去多年,我亦对她回忆不多,可毕竟她曾是药王谷的人,一些历代药王的特征,闲时总会说上一说的,更何况……”

药王饶有兴致瞧着眉烟,眉烟复又开口。“更何况,医者若是在疯癫状态下,也会尚存几分本能,那黑衣人分明受了伤,一屋子人都已看到了他,却还熟视无睹,这又岂是药王的做派?分明是些粗心的武者。”

药王赞许的瞧了眉烟一眼。“那你又是如何看出那人带伤?”

眉烟却只笑了几声,复又带着几分俏皮开口。“要说那木奴也是笨得很,逃出来了也不肯换身衣裳,我与他照面多次,早就看厌了他那身万年不变的装束,又岂会认不出他?”

药王闻言亦是大笑。“那你又是如何看出谷中由老夫掌权?”

“您手中那草药,分明是王不留行,您如此双重隐喻,小辈怎好不明白呢。”眉烟诚挚笑着,药王却也是笑。“真是个观察入微的后生。也算不曾辜负了燕归的俏皮劲儿。”

眉烟笑了笑,垂下眼眸。“只是眉烟不明白,为何您明知眉烟有求于您,却迟迟不肯动身,这般情形却似要将眉烟留在谷中。”

她的神情隐匿在浓密睫羽里,看不真切,偏嘴角那丝笑真真切切,教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可偏偏药王一语中的。“你在着急。”

眉烟沉默不语,药王续言。“虽说你一路掩饰的极好,可却还是瞒不住老夫这双眼。后生,你是聪明,可阅历还浅着呢。”

“你所表述的你的朋友中的毒,唯危在旦夕之一瞬可解,早之无用,晚之可惜。老夫是个医者,不会拿伤患的性命来开玩笑。”药王的话语掷地有声,眉烟却笑了起来。“眉烟何德何能,需前辈您设计而留?”

入谷时的遇袭,是测她的反应是否机敏,流言的诽谤,是测她心智是否坚定,燕舞的出现,则是考察她的反应能力。自入谷以来面前的老人便在反复试探她,可一言一行却又不似抱有敌意。

“一是怀揣一个秘密,看你有没有资格得知。二是请你帮个忙。”药王语气欣然。“不过经此一测,你是个好的托付者。”

“托付?”眉烟挑了挑眉,稍微咀嚼了这个词。“托付何物?”

窗外隐约传来树叶的裟裟声,药王望了眼窗外,凝神片刻,低声开口。“你所询的,即为老夫要说的。你所看到的,即为老夫要托付的。”

继而药王忽的大笑起来。“燕舞疯了,自是该好好保护的。”话语之间,药王已移至门边,眉烟察觉有异,随着至了门边,药王续了一句。“燕舞可托付给你了,她挺依赖你的。”

话语间眉烟只觉手中触感微凉,大抵是药瓶一类,还有一封纸质物品,眉烟收入袖中藏好,药王的声音忽然平和。“你远道而来,定也乏累,如今太阳即将西斜,该去休息了。过一会儿老夫来喊你用膳食。”

“前辈……”眉烟蹙了蹙眉才欲说什么,却被药王制止。“快去,客至我谷便该循了我谷规矩才是。”

眉烟张张口想说句多加小心,却又不甚合适,随即进了内堂,准备伺机而动。

就在眉烟入内堂的一瞬,有人自门内破出,一张僵硬的笑面孔上带着些许扭曲的恨意。“别来无恙啊……祖师。”

药王却径坐了,也不搭理他,兀自悠然饮茶。“你的性子还是这样极端,不若坐下来饮杯药茶。”

眉烟在内堂听着那人冷哼一声,随即衣袍烈烈之声,斟茶之声起,竟是当真落座了。

眉烟沉默片刻,掏出瓷瓶细看,出乎意料的,却只是一瓶金疮药,而那封图纸,却也是眉烟所看不懂的图画。

眉烟不由微微蹙眉,可药王予她这些也是确有含义,只是眉烟一时猜不透。

“祖师当年命定我为接班之人,如今可是反悔?”那人眯眸笑起来,却平白多了几分狠辣。

“接班人首先与人为善,医者亦是不会杀伐无尤,莫不是你的记忆也停在二十年前了?自己做过什么尽数忘了?”药王冷眼看向男人,男人面色一变,随即冷哼一声。“念着旧日情谊唤你一声祖师,休要不识抬举。”

“老夫念着养你长大,相处这二十几载,供你一口药茶喝,怎么,你要忘了本不成?”药王哼笑一声,轻蔑而又带了些许失望。“可知老夫一直在等你来?或是悔过或是决战,都随你。老夫是不会把药谷给你的。”

那人似是怒了,掌心往下一拍木桌而起,亮出袖中短匕直指药王,药王却纹丝不动。

“燕惩,我是如何教你的,你莫不是全忘了?”药王冷冷看向那人,带了些深深的失望与看轻。

“您教的一切,燕惩未敢忘,您的这些神色燕惩也通通记得。您这般神色,可是二十年前就露出过一次的。我最恨的,就是您故作悲悯,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燕惩好像忽然失控,举起匕首刺向药王。

而药王只是避了开来,叹息一声。“是我教育子弟出了问题,本也不是你的错。”

此言却换来燕惩冷嗤一声。“时隔二十年,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燕舞已经被你逼疯了,你还要如何?”

药王垂下眼眸,没有说话。眉烟就这样听着,大致勾勒出二十年前所发生的。

这个男人叫做燕惩,大抵是燕舞燕归一辈,若说二人师徒情谊二十几载,此人多半是燕舞倾慕着的师兄。

而听他们的措辞,似乎药王是想过将药谷传承给燕惩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因为燕惩犯了什么过错,以致药王罚了燕舞与燕惩,进而导致燕舞疯掉。

眉烟垂下眼眸,心里已有一番思量,轻轻揣摩着金疮药的碧玉瓷瓶,只等着需要她的那一刻。

那茶她是看过的,含了洋金花,是致幻的好东西。而内间还置放着一件嫩黄色女式外衫,谷中一贯的沉闷样式。显然是刚备好的。

两个男人都在外间,眉烟也无所顾忌的换了外衫。

而外间似乎陷入僵局,只听一声碎瓷声起,男人举了匕首刺向药王,药王摔碎茶盏以为武器,迅速而无声的割向那人的手臂。那人似乎不意药王当真会与他动手,一时不备被划破手臂。

眉烟应声而出,面上一副慌张神色,此时洋金花已然生效,燕惩疾走几步,顾不得臂上疼痛,按住眉烟的肩膀。“归儿,有没有吓到你,你听师兄解释……”

眉烟却制止了他,径自掏出金疮药来,为他上药。“师兄,与祖师小打小闹便罢,可切莫伤到自己,你这般鲁莽,该怎么办才好?”

而此时的燕惩已完全陷入幻觉之中,如一个青年般摸摸后脑勺,有些局促。“归儿,好师妹,你可别真生气啊,要不你打我?”

眉烟却是笑了起来,“好师兄,我怎么会怪你。”罢了话却是趁着燕惩不备,点了燕惩的定穴。

燕惩一怔,自幻觉里脱出身来。“你不是归儿,可为什么你们这般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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