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万物皆有了复苏的模样,眉烟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二皇子府一片喜庆的红色,今日是眉烟嫁入府中的日子,骆顷宵显得心情极好,对府上下人的训斥也少了许多。
而前厅由骆顷宵亲自着手准备着,后院之中,眉烟与罗氏却早便最好了准备。
替代眉烟的婢女喜鹊已经就位,喜鹊的身形与眉烟相似,盖头一遮谁都分不清是谁,勉强还可应付一阵。
罗氏为眉烟备好了行装,颇为担忧的看着眉烟。“你怀着身孕,怎好四处奔波。”
“我师父会接应我的,他想的周全,自会顾及这一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还劳烦你差人送给食肆孙婶与太子殿下一封书信。”眉烟将书信递到罗氏手上,叹了口气。“我注定要负了二殿下,今生还不清了。”
罗氏张了张口欲说还休,却听礼官催礼之声,忙将书信收好,“趁着大家还没留意,你快些走吧。”
眉烟应了一声,自知墙上跃出府,早有无色等在外面,见她翻出来,引她至了马车前。
地上还卧着几个守卫,泱珏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叼着一根草尾,慵懒看了眼眉烟。“上来吧,为师亲自为你保驾护航,可还满意?”
眉烟笑着看了眼泱珏,上了马车,掀帘之时忽然想起什么般发问。“咱们要去哪儿?”
泱珏难得的认真了神色。“若你想远离这帮人,京城自是呆不下去了,无色喜欢漠北风光,便去漠北吧。”
眉烟无奈笑了笑。“你还真是听师娘的话。”
泱珏瞥了她一眼,只笑了笑。“我这叫疼媳妇儿。”
无色在一旁只笑没说什么,眉烟惊了一惊,复又拉着无色问二人进展如何。
无色面色微红,未曾言语,泱珏挥动马鞭使得马缓缓前行,头也不回的接话。“你们去车里坐好,慢慢说,我们该走了。”
眉烟吐了吐舌,拉着无色去马车内坐好,悄声发问。“快说说,你们到什么地步了。”
无色嗔怪一句。“都是要做娘亲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孩子心性。”
眉烟拉着无色的手摇来摇去,撒着娇。“好师娘,好无色,就告诉我嘛。”
无色无奈看了眉烟一眼,带了些笑意。“就那样嘛。”
眉烟噗嗤笑出声来,“那样是哪样?可打算造人了?”
无色被问的红了红脸,许久应了一声,倒让眉烟笑的不行,好容易抹着眼泪止住笑,复又开口。“我师父从来是长不大的心性,大约也只有你能容忍他的这些小脾气。”
无色闻言却柔和了面色。“其实他并非明面上那么爱玩爱闹,只是他希望你开心些,自然表现得跳脱些。”
眉烟闻言愣了愣,复又笑着打趣。“你尽知道回护我师父了,都不疼烟儿了。”
无色笑着揽过她。“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会不疼你。这几年,我一贯视你如自己的女儿。”
眉烟倚靠在无色怀中,只觉安心。“我自是知晓的,我亦是视你和师父为长辈。”
无色摸摸眉烟的发顶,眸色怜爱。“即是如此,有什么话,也该对我说。”
眉烟愣了愣,复又卧于无色的膝上,低低叹息一声。“什么都瞒不过无色你的眼睛,可是我觉得,我完全可以自己安抚好自己。”
无色任由她动作,望着被风微微吹起的车帘开口。“人存于世,无非是因情之一字,一时的不顺也代表不了什么。”顿了顿,无色复又开口。“你肯为他生子,代表你对他仍有心。”
眉烟略略思索,无意识抚上小腹。“我不过是不想扼杀这个幼小生命罢了,好歹是自己的骨肉。”
无色笑了笑并未拆穿她,只微微叹息一声。“换个环境也好,只是路途劳累,你可能受的住?”
“不过是颠簸了些,我又怎会那样娇气。”眉烟好笑的看了眼无色。
虽如此说着,因照顾眉烟,泱珏行路慢了许多,终于停在临近出城的郊区客栈边。
眼见得天已黑了下来,泱珏转眸看向无色与眉烟询问。“不若在此先歇息一宿?”
眉烟思索片刻,复又开口。“想来今夜骆顷宵便会发现我已逃出,定会找寻,而穆沉那边若是接到了我的告别信必也会寻找一番的,若是今日出不了城,难保明日我们能否出的去。”
泱珏停了马,转而进了车厢,将夹层里的箱子拖了出来,打了开,只见里面装着几盒皮肤色的粉末。
泱珏取了些抹在自己面上,待粉末抹匀,泱珏的面上有了些微变化,变成寻常人般的平淡无奇,眉烟猜测此物该是西域流传的转颜膏。而泱珏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猜测。“转颜膏,涂之可幻容颜。”
眉烟与无色也各自取了些涂在面上,整装以待才下了马车,往客栈去。
三个人定了仅剩的两间天字一号房,眉烟与无色一间,泱珏独自一间。许是马车颠簸也实在疲累,眉烟才一沾到榻上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无色唤醒,桌上已摆了菜式,眉烟看向窗外,天已完全黑了,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吃些东西吧。”见她醒了,无色笑了笑。“已夜深了,你晚饭还没用过,定然饿了。”
眉烟望着一桌可人的菜式,虽实在不太想吃东西,却耐不住腹中饥饿,终还是草草应付了一顿。
而自眉烟离开后,罗氏十分紧张,生怕骆顷宵看出什么端倪,又怕身边人不可信,只得借故离府,往太子府上去。
穆沉听闻门房通传二皇子妃至,本还心存疑惑,引其入内,却见易服的罗氏带着些微紧张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封信递给穆沉。
穆沉接过信,入目的是熟悉的娟秀字迹,穆沉忙接了来,拆开来看,却见整封信一个字都没有,片刻疑惑过后面色大变,盯着罗氏。“却不知这信二嫂是从何处得来的?”
罗氏愣了愣,复又开口。“殿下莫非不知眉姑娘居于我们府上么?”
穆沉闻言沉默片刻,才又想起三月之前眉烟便已入住皇子府,面色不由有些难看,却又随即起了身。
罗氏见他行色匆匆,不由拦住他。“殿下要去何处?”
“去寻她回来。”穆沉只应答一声,脚步未止。
罗氏看着桌上已然拆封的信封,其中没有一个字,罗氏不由有些愣,却也顾不得这么许多,遮好兜帽复又往府上赶。
骆顷宵许久之前便等今日,自是喜不自胜,故而多喝了些酒,宴席一罢便往眉烟的居处去。
见“眉烟”一直不曾说话,骆顷宵只当她是害羞,柔了声开口。“烟儿,你且放心,待你腹中孩儿出生,我必厚待,不会让他受了丝毫委屈。”
喜鹊闻言却只端坐着,怕一出声就暴露了自己,想到一旦暴露二皇子会如何震怒,喜鹊不自觉轻颤起来。
见她轻颤,骆顷宵才觉出不对,掀开盖头,便见喜鹊一副受惊模样看着他。
骆顷宵淡淡看着喜鹊,却未发怒。“你主子去了何处?是她让你替她的?”
喜鹊虽害怕的紧,却有意回护眉烟,替眉烟保守行踪。“眉姑娘去了何处,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奴婢见眉姑娘已离开许久,怕殿下丢了丑,这才临时起了替代的心思。”
喜鹊说的一番诚恳,望着骆顷宵跪了下去。“殿下尽管怪罪奴婢罢,是奴婢不是,没能看住眉姑娘。”
骆顷宵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止住她下跪的趋势。“为何要跪?脏污了这喜服,反而得不偿失。”
喜鹊借力而起,仍微微颤抖。
骆顷宵抬手抚上喜鹊的面颊,声音似夹杂几分蛊惑。“你一直心悦着爷,是不是?”
喜鹊呆愣看着骆顷宵,终还是点了点头,她自小便伺候骆顷宵,奈何他为主她为婢,有些心思也只得深藏着,今日却不知是因何,只想将所有心思都说与他听。
“那么你想不想嫁给爷?”骆顷宵神色复杂,夹杂几分不甚分明的情绪。
喜鹊点了点头。她想的,她想嫁给骆顷宵,哪怕是虚假的,只披披嫁衣,她也毅然应下。
“那你记着,你一直喜欢爷,爷有意纳你为妾,今日是你我的大喜而并非爷与眉姑娘,你可莫要说岔了。”骆顷宵语气柔和,眸色却冷而锐利,喜鹊只得点了点头。“奴婢省得。”
知晓眉烟逃跑,骆顷宵却并未第一时间去寻,只脱下外袍,带着笑看着喜鹊。“大喜之日该做些什么,你该是知道。”
这一夜,眉烟在客栈睡的极不安生,肚腹中的孩儿似是知晓身处陌生的境地,不甚安生的一直动,扰的眉烟难以入睡。
这一夜,穆沉寻遍了眉烟可能会去的地方,却终是无果,回到府中将自己关在屋内,下人只听得屋内物品落地而碎的声音,直至天明都未曾停下。
这一夜,骆顷宵在喜鹊身体内肆意宣泄,似要将满腔怒气转为动力,直到喜鹊求饶,都不曾停。
府上人皆知,二皇子几月前曾说过要娶眉姑娘过门,却有人说,当夜是二皇子与婢女喜鹊的大喜,二人状似恩爱。
一时间众说纷纭,人们终是将此归结为,二皇子看上的本是眉姑娘身边的婢女,对眉姑娘百般好也不过为了接近她的婢女喜鹊,而二皇子放出要娶眉姑娘的传言,不过是为了保护喜鹊的声誉。
而眉烟去了何处,似是已被人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