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烟来到二皇子府已三月有余,骆顷宵一直未提过为眉烟正名分,亦是没有强迫过眉烟做些什么,每日不过是来眉烟处常坐,偶尔会与眉烟谈论些政局,更多的时候,只是沉默。
年关将至,皇子府的分俸也都批了下来,眉烟分得的分俸竟比府上侧室的还要多,此事一经传开便引得那些妾室不满,纷纷告到罗氏那儿,意图挑拨离间,罗氏却未说什么,只婉拒了这些女人。
侧妃宋氏素来不是个好说话的,倚靠着有几分姿色使得骆顷宵多在她处宿了几夜,为人也变得跋扈起来,近日更是有连罗氏都不放在眼里的趋势。
骆顷宵流连花丛已久,可从未将哪个放在心上,如今多出个无名无份分俸却如同正妃的眉烟,宋氏心里自是不甚舒坦,挑了个时机往眉烟处去,意要挑衅。
罗氏也并非不知宋氏这些小心思,故而一早便至了眉烟的居处,彼时眉烟刚起还未用膳食,见罗氏来不由有几分意外。
“瞧着这屋子里景气不少,想来爷对你是上了心的。”罗氏毫不见外的落了座,吩咐伺候眉烟的媵女看茶,而后笑着看向眉烟。“眉姑娘来此也足三月,可能习惯府中诸事?”
眉烟笑了笑,不知面前的罗氏是敌是友,故而疏离开口。“有劳娘娘挂心,烟儿已然习惯。”
罗氏笑了笑,“习惯便好,将来咱们可是要共同侍奉一人的,瞧着眉姑娘冰雪聪明,日后定能好好相处。”
眉烟微微蹙眉,下意识反感罗氏所说的共同侍奉一人,却也未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娘娘温和,想来是好相与的。”
罗氏见她生疏至此,也不再客套,步入正题。“你可知全府之中,除我之外,宋氏为首,对你已恨之入骨。”
眉烟不置可否,丝毫不觉意外。“自是知的。”这种事情,想来任谁都无法接受吧。
“你一定疑惑为何我要与你说这些。”罗氏复又笑笑,却是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做女人的,无非是求个傍依,而自入府之时,我的傍依便是爷。”
眉烟没有接话,等罗氏的下文。便听罗氏又开口。“可是爷爱玩,这我也知晓,我本该安安分分做个大妃,做好府上主母便罢,可我不甘心。”
眉烟饶有兴致抬眸看了眼罗氏。罗氏依旧自言自语般开口。“我想要的,从来是爷的心,纵使不能一心一意,终归还是占些位置的。可我却发现,这不过是个幻想。”
眉烟垂下眼眸,嘲讽般开口。“能与所爱之人相守,已是幸事,求的太多只会自扰罢。”
罗氏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宋氏那一等人却不晓得,只会惹是生非,平添爷的烦恼,搞得府上鸡犬不宁罢了。”
眉烟知晓她此番来是来提醒,故而没有接话,却听门口通传之声起。“侧妃娘娘至——”
眉烟与罗氏对视一眼,神色带了些微复杂,复又起身相迎。宋氏不意罗氏亦会来此,神色微微一变,却又随即笑着开口。“眉姑娘这般金贵的身子,妾身可迎不得眉姑娘的礼儿。”
罗氏冷嗤一声。“说的也是,好歹眉姑娘是大家之女,不似妹妹,不过柳巷女子。也的确是受不起此礼的。”
宋氏面色微微变了变,绞紧了帕子,随即展开丝笑。“这一大早的,姐姐何须这样大的火气,是与谁顶嘴了不成?”语罢侧目看向眉烟,意有所指。“却不知是哪个贱蹄子惹得姐姐如此火气。”
却听罗氏抿唇轻笑,“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不过提点你一句,免得你失了分寸。若说有人惹怒我,却是无稽之谈了。”
她二人相争,眉烟在旁边看得自在,抄起银盘之中的一把瓜子津津有味磕了起来,宋氏循声看过去,故作讶异的再度发声。“眉姑娘怎好弄出这般声响,这府中不比市井之中,一切都该注意。”
眉烟不咸不淡应了一声,“侧妃娘娘似是懂得很。”
宋氏愠怒,抬手指向眉烟,你了几声,终是未说出什么,倒是罗氏在一旁轻笑出声。
事到如今的场面,宋氏下不来台,索性撕破脸拔高了声儿开口。“眉烟,你不过是个市井之辈,又怎值得我家爷这般抬爱,你还未入府,便如此顶撞我,以后是不是连姐姐都不放在眼里。”
罗氏冷哼一声。“少拿我来压眉姑娘,我倒觉得,眉姑娘是真性情。”
眉烟将剩余的瓜子放回盘中,起了身拍了拍手拍去残屑。“这给自个儿找堵也是一种本事,烟儿今日算是见识了。”
罗氏笑而不语,侧眸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只见刚刚下朝的骆顷宵负手而立,若有所思看着这一切,见她发现,抬指置于唇上示意她嘘声。罗氏带了几分好笑的看了眼宋氏,却见宋氏继续挑衅。
“眉姑娘这般乡野人家的做派,也是让人咋舌,真是好教养。”
眉烟闻言悠悠回应。“是否好教养,似乎与娘娘也无甚关系。”
宋氏吃了瘪,哼了声,却听身后骆顷宵压抑着的一声笑。宋氏忙惊讶转身,便见骆顷宵眼含笑意,一时呆愣原地。自她入府至今,少能看到骆顷宵这般笑意,自是吃惊,一时忘了处境。
眉烟却是叹息一声。“侧妃娘娘难不成不知,二殿下一早便至此了?”
宋氏微微讶异,见骆顷宵面上并无怒容,以为他默许了自己的做派,故而理直气壮起来。“那又如何?殿下他并未回护于你。”
“如果这点儿小事我还要求助于人,那可真是丢死人了。”眉烟浑不在意的瞧了宋氏一眼。“这殿下也回来了,你再闹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好好伺候你的殿下去。”
宋氏一时无语,虽百般不愿,仍是迎向骆顷宵,撒娇般开口。“殿下~”
却是扑了个空,骆顷宵避开了她,直直走向罗氏,温声开口。“今儿个我已与皇祖母商议过,你现在就去办,将那后院尽数遣散,府中女眷只留你与眉姑娘,以及一众下人。旁的一概不留。”
后院中的女眷,皆无所出,有的甚至只被幸过一次,这一命令一出,宋氏变了变脸色。“殿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要妾了吗?”
罗氏虽也讶异,却还是应声而去,骆顷宵耐着性子看着宋氏。“怎么爷说了什么,你听不懂?”
宋氏攥紧骆顷宵的衣服,有些慌神。“殿下莫弃了妾,若是因妾对眉姑娘说的话不中听,妾给眉姑娘道歉便是,还请殿下留下妾。”
骆顷宵并未看她,只脱出衣角,笑了一声。“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府上这么多女人,爷看着闹腾的很,倒不如都离开的清静,何况眉姑娘亦是喜清静,爷便如她所愿。”
宋氏恨恨的看向眉烟,几步向前。“是你对不对?是你蛊惑了爷让他弃了我是不是?”
眉烟后退两步,气定神闲,骆顷宵将眉烟挡在身后,蹙眉看着宋氏。“疯癫无状,还未离府便像个市井之人,好歹你也曾是爷的女人,谁都不想最后闹的太过难堪,若你不走,爷只得让家丁将你丢出去。”
宋氏不信昨夜还于她身上肆意欢愉的人今天就如此无情,倔强的跪在地上。“妾不会走的。”
骆顷宵似笑非笑瞧了她一眼,届时眉烟的居所前已围了一片哭闹着的女人,骆顷宵唤来护院,将宋氏架出眉烟的居处。
一众女人见宋氏都如此下场,纷纷止住了哭闹,收了声,讪讪而去。宋氏跪在地上依旧哭哭啼啼不肯走,护院只得将她架出大门。
骆顷宵望着眉烟,带了些许笑意。“我能为你遣散后院,太子未必可以。尽管他现在没有女人,不代表日后没有。”
他几句话不离穆沉,眉烟却只笑笑。“眉烟何德何能使得殿下做到此,殿下的心意,眉烟知了。”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只是感动并非是情动,不爱便是不爱。
骆顷宵自也知晓这些,苦笑一声。“就算你是铁石心肠,我也确信总有一日能捂热你。”
语罢拂袖而去,却并非因怒气,而是求之不得的无奈。
罗氏方一来,便见骆顷宵拂袖而去,看着眉烟神色有些复杂。“眉姑娘,并非我说,爷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说明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可估量,你又为何屡屡气他。”
眉烟望着罗氏,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很自私,并非谁爱我我便会等量的爱他,我心中已经放了一个人,纵使我已许诺过不与他相守,他却始终在我心里,别人谁都代替不了。”
罗氏了然笑了笑。“所以爷做了这么许多,还是得不到你的心,就像我做的再多,也得不到他的心一般。”
“你很喜欢他,是不是?”眉烟带着笑看着罗氏,几分怜悯几分温和。
“是。他是我的夫君,是与我共度来生的人。”罗氏说这话时,眸中带了几分神采奕奕。
眉烟想了想,还是抬手示意罗氏上前,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罗氏,罗氏乍一听闻尚存几分反对,眉烟却又柔声劝慰。“若我一日留在这儿,他便一日不会注意到你,若按我的方法做,你还有些机会。”
罗氏沉默半晌,复又开口。“……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