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青黛与策融重修于好,可婚期临近,青黛却又似之前那般开始躲着策融,这让策融很是苦恼,却也无可奈何。
青黛与楚昶成婚那日,十里红妆遍布长安,民众皆知好色的景公又要娶一个美人过门,只是不同的是,这次他给了美人足够的份位——侧夫人。
以往景公看上哪个女子,不过是纳来做妾,亦或是不给名分,也不知这个美人有什么魔力,使得景公破格将其娶为侧室。
而不同于长安遍红的喜庆,策融反而情绪十分低落,尽管知道青黛心上并没有楚昶,可他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的难受,毕竟就算忍耐力再好的人,看见心上人被别人风光娶进门,也是难以承受。
而与他一样并不好受的人,还有添香姑娘。
添香姑娘本名雪瑶,一个极其文秀内敛的名字,后来楚昶说这名字并不称她,彼时添香姑娘正提袖为楚昶研磨,楚昶便忽而笑起。“得以红袖添香,乃人之幸事。你以后就叫添香。”
添香不过双十年华,还在正好的年纪,楚昶已经不惑之年,虽是如此,却也并不妨碍添香对他又爱又恨。
爱的是他对她始终是不同的,他并不看低青楼女子,反而捧在手心呵护着,娇宠着。
恨的是这也不过是他的本性,虽他年近不惑,可内心似乎丝毫没有长大,如同贪玩的孩子,享受着新鲜感。
彼时景公府上美人一波一波至,也不乏青楼女子,良家妇女,官家小姐。起初添香还有奢望,想着或许他对自己始终是不一样的,直到某日撞见他与新纳的小妾在府上小花园闲逛,那话语神情与对着自己时并无两样。
添香开始厌倦这种生活,像是被囚禁的小鸟,只能忠于一个主人,随时盼望而期待主人的到来,换来的却不过是日日空等与失望的累积。
添香开始觉得,他对每一个女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人能改变他这种花心而且贪恋新鲜感的性格,这也使得她心中几分安心。
毕竟别人与她,没什么不同。
她的叛逆心开始疯长,她开始在楚昶与那些女人之间作梗,用尽心机,只为排挤掉几个蠢女人。楚昶一开始是对她纵容无比的,可久而久之也厌倦了她这种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方式。
于是他将她送到藏香阁去,谎称她仍是处子之身,让她替他谋取情报。可终究还是不舍她流连于不同的人的床榻,故而将她包了下来,使得她平日里可以只做清吟做的事情。
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情谊的。添香在心中默默想。
直到那日她被那个男子绑至废弃的小屋之内,连续几日,虽酒水甚足,却难能自由,她开始想着,他一定会来救她出去。
于是她开始一日一日等,可是并没有,她等来的,只是一个略有些瘦却清秀可爱的姑娘。
那姑娘怜悯看着她,许久解开了束缚着她的绳索。
她说楚昶身边已经有了新人,她并不信,非要去一看究竟。带了面纱去往藏香阁时,却见楚昶正拥着一个美人往外去,而那美人清冷美艳,偶尔一笑便能使得人心神荡漾。
添香站在原地久久的沉默,沉默过后,她又去故地寻了那个姑娘。
她已经没什么用,再也回不去,这一切虽是那姑娘所致,可也让她因此看清了一个浪子的心。
她自嘲笑笑,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为自己的错付而难过。
而今日楚昶娶那美人为侧室,也使得添香彻底死了心。添香看了一眼人群之后的穆沉与眉烟,沉默良久,往他们所在的方向去。
“我答应你,去证明他所做过的事,可也并不是因为报复,我只不过,不想让他一错再错了,现在回头,或许还有被救赎的可能。”添香淡然开口。
“添香姑娘,你真的确定了?”穆沉将信将疑看着她。
“不要这样质疑的看着我,你该知晓,最哀莫大于心死,心已死了,做什么不过全凭本能罢了。日后唤我雪瑶吧,添香姑娘……已经死了。”
眉烟沉默良久,对着雪瑶伸出手。“欢迎你,雪瑶姑娘。”
雪瑶乍听到别人唤自己的本名,反应片刻才将手与眉烟的手紧握,却生出了几分无力感。
将最爱的人往最深的苦难中送,这种感觉比亲眼见心爱的人娶了别人还要疼。
雪瑶捂了捂心口,那里隐隐作痛,雪瑶不由轻勾唇角自嘲笑起。
为什么还在痛,毕竟已经看清了不是么。
眉烟目光柔和看着雪瑶,许久开口。“我是藏香阁旁那家食肆的厨娘,在食肆中还是能说上话的,若你想有个新的开始,我可以与食肆的主人说说。”
雪瑶沉默许久,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再说,有个新的开始,总比浑浑噩噩度过余生来得好。
青楼女子的名声,从此她不必再背,欢喜着那个人的心,从此也不再炙热,她已改名换姓,从此再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雪瑶敛眸不语,许久之后抬起头,眸色已恢复清亮,淡淡说了个好字。
孙婶知晓雪瑶的身份,本是不愿让她入驻食肆的,奈何眉烟在一旁温言软语的说着好话,还时不时表明雪瑶现今的处境有多可怜,最终说动了心软的孙婶,于是这件事情也就此定了下来。
前堂是去不得了,毕竟当时的添香姑娘红遍一时,长安城内几乎无人不识,只能委屈雪瑶做些后院的洒扫工作。
所幸雪瑶出身贫寒,虽不再被娇宠难免要花些时间适应,可也亏得食肆范围极好,孙婶怜惜她,待她如己出,给她安排的活儿也并不苦累,闲暇时候,她还可以外出去游玩上半日。这样惬意的生活显然比做头牌和暗桩要好上很多,雪瑶也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
那是后话,暂且不提,单说这日,十里红妆铺遍长安,楚昶得以将心仪的黛香姑娘娶回府上。
青黛原本还有些紧张,毕竟楚昶急色,可在新分得的院落之中等了许久,方等到楚昶来,楚昶虽喝的有些醉醺醺的,却神志清明,他看着新嫁娘许久,叹了口气。坐到桌前,却没再有什么旁的动作。
青黛在盖头遮掩之下咬了咬唇,不知他将要如何,却见面前乍然一亮,是楚昶不知何时挑起了盖头。
楚昶看着她的神色,忽然笑起来,带着几分悲伤意味。“我知道,你并不欢喜我,是不是?”
青黛闻言愣了一愣,复又看向他,回答之时,带了几分云淡风轻的意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