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两天就是正月初一了,团子收拾了一下别墅,顺手挂上了些新年物件,算是添些喜气。
张卿也帮着擦擦窗拖拖地什么的。这些日子张卿似乎不那么木了,总算是愿意开口说话了,不然两个闷人待在一起,不闷死才怪。
午后,团子带着张卿去了服装市场给他买了两身衣服。张卿提着袋子跟团子并排走,时不时回答一些团子问的稀奇古怪的问题。一对俊男靓女,自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
“客人你是为你祖母挑选衣服吗?我们店里新上市的几款新品,很符合老人界的时尚理念呢。”服务员见团子停在老人服饰区,上前招呼道。
团子礼貌地笑笑,“不用了,他们不喜欢太花哨的,你帮我把这几件衣服包起来好吗?”说完,团子从衣架上抽出几件深灰色的羽绒服。衣服上没有一点装饰,只有两个大口袋挂在两侧。
服务员诧异地忘了团子一眼,只好照做。团子又从别的架子上挑了几件,都是差不多的样式,简单朴素,基本上都是深色,加起来一共十几件。
团子又让服务员一件一件地包好,服务员禁不住问:“买这么多啊?做什么呢?”
“送给一些老人家。”团子道。刷过了卡,团子把衣服都丢给张卿,张卿倒也听话,大包小包的全拎手里。
“那为什么不买些好看的?”
“买了他们就不穿了。”团子朝服务员招招手,“谢谢,再见。”
出了商场,团子和张卿打的。团子淡淡地望着窗外逐渐密集的树丛,一种猝不及防的怅然忽的从心底升起。一路无话,下车的时候将近夕阳了,他们到了离城很远的一个小村子。
村子很小,就只有十几户的样子,还保留着上一辈人一砖一瓦亲手造起来的土房,路两边杂草丛生,再往里是几块田,零星的绿色。
刚进村,几个正扯着家常的老婆婆就注意到了团子,亲热地欢迎她,跟她很熟悉似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团子偶尔会来这个小村子,或散步,或发东西,或探望老人。这里的人大多是空巢老人,都很喜欢团子这个小姑娘的。
“阿婆,我给你们带了衣服。”团子对她们说道,从张卿手中接过几个袋子塞她们。
“哪个吼意子啦。”阿婆不会讲普通话,说的是“怎么好意思啊。”(以下直译)浓浓的乡音并没有让团子觉得不舒服。团子笑道:“这衣服不贵,干活儿能穿。”
阿婆的耳朵不太好,团子又重复了一遍。有两个婆婆打开来看了一下,交流之后也就收下了。
“谢谢啊闺女,留下来吃顿饭吧?”阿婆嘴上问着,手却拉着她往自己家走,容不得团子拒绝。
另几个老婆婆见状各回了家,拿了一些腌鱼腌肉什么的到阿婆家中来准备和团子一起吃。一是人多热闹些,二是老人们也需要年轻人的陪伴。
团子笑吟吟地陪婆子们扯了会家常,张卿一个人坐在院中的井边,不吭声。待婆子们都忙着去做饭摆桌了,张卿才冷着脸在团子身旁坐下。
“怎么了?”团子见张卿怪怪的,问道。
“这里,不一样。”张卿皱着眉回答。
“哪里不一样?”团子歪了歪脑袋,好笑地看着他。她大概猜出了张卿的想法了。
张卿扫了一眼周围,说道:“环境,房子,路,还有人。”
“嗯,再说具体些。”
“这里的一切,都远不如你住的地方。”张卿道。
团子禁不住笑出了声,木头还是有可爱的地方的嘛。老婆婆们好奇地看了一眼,以为小情侣俩打情骂俏呢,偷乐一下也不去打扰他们。
张卿疑惑地看着团子,团子笑完了,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就朝院门走去。他们走到了一个小山坡上,团子停了下来,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张卿朝四处看了看,四周都是荒草,边上有一棵大树,被爬山虎包裹得几乎看不出形状。远处有个独立的小房子,房子边有几亩田。
张卿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这个山丘边上是个断口,离地面有三四米的样子。
张卿回过头,一脸疑惑。
“在早春,这里开满了金色的油菜花。”团子指了指断口下方的土地,“在夏季,这儿是瓜田;秋,则种了红薯、土豆;而冬天,荒芜得仿佛从未出现过那些繁华一样。”
“你懂我的意思吗?”团子走到张卿身边。张卿低着头,在思考什么。团子又道:“在这里,一年便是一个循环,四季的更替在这个地方才会那么清晰可见,自然不会被掩盖,人心不会被掩盖。
“这里的人的笑声远比城中的人的笑声大,哭也要来得更为悲伤。这里的人不懂伪装,比起荣华富贵,他们更注重生老病死。
“一辈子过得轻松平淡,有哭有笑,最终被死亡抹去,不留下一点痕迹的,就是这里的人啊。”
“知道他们为什么过得不好吗?”团子问道。
“因为他们不在意。”张卿抬起头看向团子,像是做出了题目等待批阅的孩子一样。
团子浅笑,点点头,“那为什么这里只有老人?”
“年轻人走掉了。”
“去哪里?”
“城市。”
“为什么?”
张卿没有回答,看着团子的眼神似是在说“我不知道”。团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道:“因为年轻人认为,尔虞我诈的生活比云淡风轻的日子要好。”
“你也是吗?”张卿突然问道。
团子愣了一下,望着远处的山脊,自嘲道:“大概吧。”
“走吧,该开饭了。”团子拉起张卿的手,朝阿婆家走去。这个孩子,可要好好教导才行呢。团子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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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满天都是五颜六色的烟花,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有笑声。
但是为什么,我听不到呢?团子心说。
突然感觉衣袖被人拉了一下,团子一看,张卿正指着一排项链向自己说着什么。怎么就走神了呢。团子心怪道。“怎么了?”她问。
“这个,可以拿吗?”张卿指着其中的一条问她。吊坠是一个小戒指,很简单的圈圈,店长说可以在内里刻字。团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摆手道:“张卿这个不适合你的。”
张卿没有说话,愣愣地盯着吊坠。团子无奈地拍了拍他,说:“拿吧拿吧,不过要付钱噢。”
“钱?”
“喏,这个。”团子看了眼标价,掏出一张绿票票,“这次我帮你付,是要还的。”
张卿还是有些不明白,团子让他拿着项链把钱给店长就行了,张卿照做了,不过隔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团子都快以为他走丢了,急道:“哪去了,真慢。”
“他说可以刻字。”张卿晃了晃手中的小袋子,又把找钱交给团子,“他还说这是找钱。”
“嗯。”团子把钱收好。她并没有什么兴趣去看看张卿刻的什么。倒是张卿,小心翼翼地包好项链,放到了紧贴胸口的袋子里。
团子看着好笑,顿时脑中出现了“养成”二字,大概自己儿时问东问西什么也不懂的时候,父母也是这种感觉吧。
等等,我父母是谁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