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将近九点了。冬季，天早被黑暗覆盖了，只有城市的灯光透过玻璃照进偌大的别墅。团子侧躺在床上，难受地蹙着眉。

到头来还是被那些狡猾的家伙们逼着喝了两杯酒。喝惯了茶的胃根本受不了酒的辛辣，不过几口团子就醉醺醺的了。

所幸团子的酒品还可以，醉了也没有做什么丢脸的事。只是呆呆地坐在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思考什么。倒是双颊上的两抹红晕衬得她更动人了。

不知何时入了睡，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城市的喧嚣从远处传来。团子按着太阳穴，单手撑起身体。

窗户开着，冷风吹了进来，微微减缓了团子的头痛。团子靠在床头，不着急起床。阿树肯定帮她向学校请好假了，今天就歇着吧。

“因为两口酒就搞成这样，我可真是没用。”团子自嘲道。

再睁眼，张卿正一脸淡然地站在自己床边。团子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才。”

“为什么？”

“你说的。”

我说的，我丫丫的又说什么了！团子心里吐槽了一句，“什么？”

“你想睁眼的时候有人在你身边。”

团子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道:“昨晚我醉了之后还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就是不像我的事。”

张卿思考了一下，正色道:“你一直抓着保姆的手。”

团子沉吟一声，突然感到异常的平静，不是胸有成竹的平静，而是完全无法理解的平静。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想到了很多东西。

脑中的回忆都交织在一起，模糊的、清晰的、破碎的、完整的……全部都重叠在了一块。她似乎看到了这些记忆最后后的结局:变淡，消失…剩下的，就只有写着“尹离”的那一块碎片。

摇了摇头，团子忽然道:“张卿，你有想起什么吗？”

张卿看着窗外的天空，淡淡道:“有时候会有一些片段，不认识的人。”

“那你想起你是谁了吗？”团子看向他。

“没有。”

团子不做声了。半晌，她忽然笑道:“想想我们两个也真是好玩。”

“一个忘了别人，一个忘了自己。”团子道。

张卿目光呆滞了一下，很久才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望了团子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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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尹离尹离，那个帅哥今天来不来啊？”两三个女生聚到团子的周围问道。自从张卿上次来送过东西之后，这层楼的女生都疯了一样，时不时会有人跑来问团子这种问题。

真是想不通，一根冷冰冰的木头怎么会招人喜欢，难道是时代变了，这才是现代的潮流吗？

团子摇了摇头，女生们失望地“啊”了一声。又有人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你们什么关系啊？”

团子抬起头，直视那个问她的女生。那个人叫孙琦，人长得很漂亮，家境又不错，从小就是被众星捧月般当成夜明珠来养的，难免有些大小姐脾气。

“偶然认识的。”团子答道。

孙琦挑了挑眉，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道:“最好是，不过你也悠着点，得罪我下一个男友的下场可是很惨的哟。”

“咦，孙琦你男朋友不是六班的那个…”有女生疑惑道。

“甩了呗。”孙琦冷笑道，走开了。

“真是作。”那女生嘀咕了一句。人都散了，团子慢悠悠地掏出半袋饼干，还好收得快，不然她们每人一把不就没有了！吓死了。

——————团子别墅——————

“阿树，饭好了吗？好饿。”团子放下书包，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嗯？阿树？”没有人回答，团子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团子坐了起来，恍然想起昨天开始放她年假了。啊，快过年了啊…

说是快过年，其实还有一个多月。不过一次是阿树主动提出来的，早点放就早点放，也没什么关系，说不准是她家有什么大事呢。团子对保姆一向没什么要求，什么时候再来也是随意的。

只是过年的时候，这里总是只有团子一个人，有点寂寞呢。

团子垂下了眼帘。过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到张卿的房门前，叩了叩门。

没有人。

许是走了吧。团子心想。

突然觉得一点都不饿了，团子随便吃了点东西，看了一会星星，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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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新年，人的脸上都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喜气。到处都是红色，红色，是热闹的颜色。

已放了假，团子一个人待在别墅里，白天晒晒太阳，看会儿书，侍弄侍弄花草，晚上数会儿为数不多的星星，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日子过得跟个小老太似的。

除了樰时常来跟团子扯扯皮，就再没了别人。

但是今天不同。今天，是团子的生日。

2012年1月2日。

虽说过与不过已没什么意义，可收不到一个人的祝福的生日也是极其郁闷的。团子烦躁地丢下书，随手抓了件衣服就出门了。“往年的生日好像没这么冷清啊？”团子想道。

街上人很多，都在为新年做着最后的准备。时不时窜出两三个跑得飞快的小孩子，父母在他们身后幸福地笑着。

有个三四岁大的小孩跑到团子跟前，笑嘻嘻地塞给团子一个东西，奶声奶气地说:“送拟物给漂酿的大姐姐。”说完就羞涩地跑开了。团子摊开手一看，是一颗玻璃糖。在灯光下闪着星点光芒。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团子勾起了嘴角。

随意走了走，团子的心情轻松不少，正当团子准备回去的时候，她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谁来着？啊，好像是张…张…张卿？

他就站在那。许是注意到了团子的目光，他回过头，眼里没有一起惊讶，还是那么沉稳，没有一丁点的变化。不，还是有变化的，好比他换了身衣服，好比他剪了发。

好比他的身边站着另一个女孩。

是孙琦。

孙琦挑衅地朝团子扬了扬眉，勾住张卿的手臂，朝团子走来。张卿没有拒绝。

团子不知道此刻她如果说“带上帽子，跟我走”张卿还能不能听到。打从一开始，她就与他没什么关系。她只是他的命名者而已，只是给了他一个身份而已。对团子来说，没有张卿，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他们即将擦肩而过之时，团子轻飘飘地说了句话。张卿忽的停下来看着她，眼中出现了些许惊讶。孙琦不明所以地拽了拽张卿的手，张卿没有动。

“保持清醒总是好的。”

与那天恍惚间听到的，如出一辙。张卿不由得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居然从未注意过团子的声音。

其实这只是一句忠告而已，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你走吧。”张卿甩开了孙琦的手。孙琦先是一愣，随即目光变得凶恶起来，“张卿，你当你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你可要想清楚得罪我孙琦的下场！”

事情变得好玩了。团子轻笑一声。孙琦以为团子在嘲讽自己，便骂道:“笑什么笑！闭嘴！”

“带上帽子，跟我走。”团子轻声道。孙琦瞪了张卿一眼，儿后者却丝毫不为所动，默默地照做。

“尹离！”孙琦大吼一声，没有追上来。其实她在意的根本不是张卿，而是她自认为的自尊。

团子回过头，淡淡道:“孙琦，知道尹家吗？”

声音不大，却贯穿了孙琦的全身。

如同被电击了一般，孙琦只觉得双腿发软，险些站不住，双唇打着颤:“尹家…？她是尹家人…？那个尹家…？”

长街尽头，老板无声地走回乐器店。正在嚼零食的少年头也没抬，含糊道:“都说了她不会记得你的。”

老板苍白地笑笑，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