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冬至,整个城市急剧降温,大风刮在脸上刺骨的冷,关上窗户朝上面呵了口气,玻璃表面立马铺了一片白蒙蒙的雾。
我叉着腿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老旧的游记,淡淡的墨香在鼻尖萦绕。我端起桌上的热水刚想喝,电话就响了,不用去想,知道我手机号的至今为止只有唐琳。
“周也,来一趟公司。”
那边慵懒的声音不等我回话,就挂断了电话,我无语地看着手机屏幕由亮变暗,反射出自己苍白没有什么血色的脸颊。
随意收拾下我穿上大衣出了门,门外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冷,又湿又冷,风跟长了眼睛般见缝就钻。
蓝景是省市第一大企业,在全国都很有名气,其办公大楼分为东西南北四座大楼,我工作的地点属其中的主楼东座,由于还是白天,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挺多,我站在电梯门口等的时候正看见方馨于走过二楼的旋梯。
她今天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毛呢,搭了件白色的围巾,黑长的头发乖巧地披着,显得温柔可爱,让人看了眼前一亮。
正想着,电梯门开了,我踏步进了电梯,转头正对着电梯门缓缓关上,就那么一瞬间我好想看到了一个小孩,躲在远处的圆形柱子后边看过来。
然而让我呼吸骤然屏住的是她那双毫无杂质黑色的幽深的没有眼白的眼睛,就像突然看进了一汪死水,让人不寒而栗。
电梯开始上升,我靠右站着,左边是三四个不认识的员工,电梯顶上细微的发出风扇的“呼呼”声,我取下围巾觉得整个电梯里闷得慌。
心脏不由自主地乱跳,我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口袋里握住备好的符纸,一旦有什么东西出现,我要保证第一时间驱逐它。
然而直到二十多层,电梯里除了闷热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电梯一开,一股寒风就灌了进去,我刚踏出电梯,只觉得肩膀被谁轻轻地拍了下。
一个猛回头,后面空荡荡的,只有电梯墙壁上贴着的广告反射出清冷的光。
“你看看,有什么想法吗?”
我坐在浅咖啡色的沙发上,唐琳丢了一个文件夹过来,银灰色的文件夹落在面前的桌子上“啪”地一声响,我看了她一眼拿起来翻开。
这是一个详细的企划,分A、B、C三个方案,是针对郊区南部的小城区开发做的,具体项目包括住宅区、商场、学校、医院等等一系列的规划,毫无疑问这是个非常宏大的开发工程。
“什么意思?”
“等会皇庭的老总会来,由你跟他谈郊南地皮的事情。”唐琳架着腿随意地在对面坐下。
“我?”我惊讶地看着她,“郊南部开发小城区这么大的事情叫我一个不懂情况的人来谈你确定你没说错?”
“周也,你知道你为什么活这二十多年会活成现在的鬼样子吗,因为你傻。”唐琳端起桌上冒着热气的咖啡喝了一口,“世界上从来都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没有谁能平平淡淡活出个精彩。”
“这份企划,你认认真真地看,只要跟皇庭谈妥,敲板那天我就把你升上总经理的位置。”
我心里一咯噔,唐琳要出手了,当初她说如果我帮她做一件事她就可以在一个月之内把我升上总经理的位置,郊南小城区规划这个方案看情况她是铺好了路,就等着我出面揽下最后的成功。
我握着企划书,将唐琳、方靖于、方馨于、蓝景之间捋了捋,仍旧是迷雾重重,不知道唐琳具体要干什么,但绝对与她丈夫方靖于有关。
那天,她谈到她丈夫的时候,情绪虽然起伏不大,但是眼睛里浓重的黑色仿佛要溢出来般,是无止尽的恨,为什么她会恨方靖于?方靖于娶她的时候蓝景已经如日中天,而唐琳家道中落,父亲锒铛入狱,身负巨债,光是想想就知道境况有多差,方靖于却在那个时候娶唐琳,并且愿意替唐家还债,怎么说唐琳也不应该是恨方靖于的。
她把我和方馨于安排在一起住,又有什么目的?方馨于在唐琳和方靖于之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企划一页一页地翻过,我仔细地查看了地域划分与小区规划的设计图,都是很传统的手法,等等??????
居民区的设计图纸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不是说房屋设计的不好看,而是感觉整体的格局,很奇怪。
我往前翻出整个郊南城区的大图,山水,脉路,方位,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了?”唐琳发现我前后翻阅似乎是有哪里不满。
“??????没。”我犹豫了下,摇摇头。
“如果发现了什么问题最好提出来,这个项目有机构扶持竞争的对手不少,要是被揪到错处,我们也有可能被刷下来。”
“从目前来看,整体设计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唐琳能直接甩给我看的资料本身就经过挑选。
这时候办公室的座机响了,唐琳倾过去拿起话筒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就踩着高跟鞋离开,我放松姿势半靠在沙发上仍旧在想居民区格局的事。
“笃笃笃”,然而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清脆的敲门声,我站起身去开门,可是门外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愣了一下,关上门又坐回沙发上。
结果没过多久,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我感觉一阵湿冷的寒风从小腿上刮过,有东西!
我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抓住符纸,缓慢地打开门,门外除了折射进来的阳光连半个影子都没有。我松开门把手走到走廊上,大白天的偌大一层楼竟是没听到任何声音。
我贴着墙向电梯的方向走过去,走廊的转角处却突然传来诡异的声音。
“铛”
“铛”
“铛”
像是有玻璃珠从楼梯上一节一节滚下来般,清脆的声音在走廊里一直回响,我咬着牙听那声音越来越近,间隔也越来越短,一声一声像是砸进脑袋里般,心脏无端地剧烈跳动起来,针刺一样疼。
我身后贴着墙壁,前面就是走廊的拐角处, 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头只有电梯,楼梯是在另一边的。
正想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珠缓缓地滚进我的视线里,恰巧停在我脚尖旁。
在逐渐拉长的时间里,我弯下腰去捡那个通体透明的玻璃珠,光滑的地板上清清楚楚地映射出在我身后有一团模糊的黑色,它们融合成一个人类的形状,枯瘦的手臂正架在我脑袋两侧,双手呈爪扣住了我的双眼。
鬼遮眼!!!
我掏出符纸口中念出咒语,另一只手立马点燃口袋中备好的打火机,符纸计划中被点燃,纸灰飞散一股沉郁的檀木香飘然而至。我将燃着的符纸向眉心点去,符纸在离皮肤两厘米处定住,而后剧烈地爆出刺眼的强光,耳边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吼叫,像刮擦玻璃表面的尖利、像岩浆滚动的沉闷,我受不住这声吼叫带来的震动眼前一黑就向前栽倒。
视野一暗一明间,所有的动静都倏然消失,我被人半搂在怀里,一边脸贴着温热的胸肌耳朵里都是另一个人强而有力的心跳。
“不,不好意思!”我连忙拉开两人的距离,只是腿脚发软怎么使劲都站不起来。
“我看你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清越的声音扎进耳朵里让我分外吃惊,猛地抬头一看,面前这个穿着拉风皮衣外套,笑的满面春风的男人不就是把我丢在市医院自己一走了之的白铭书吗!
当初我还以为他是哪所大学里的迷失青年,没想到换了一身行头整了个暴发户的发型连气质都威武霸气起来。
“要不要我扶你进去?”他一手固定住我的胳膊一手托着我的背竟然真的要扶我走。
“白总,您在这里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招待不周。”我转头看,唐琳的秘书满脸歉意地冲白铭书鞠躬。
“周小姐?”她诧异地看了我跟白铭书一眼然后问,“白总麻烦您先到会客室把外套换下来吧。”我低头一看,那件长皮衣左下角有一块水渍。
“恩。”白铭书拖着我进了会客室,房间里面开了暖气,他随手将我放到沙发上自顾自地脱下皮衣,秘书从另一间屋子里取出一件深蓝色的皮夹克伸手要帮白铭书换上。
白铭书巧妙地将衣服从秘书的手臂上取下转身就穿上了,衣长和肩宽都正正好。秘书微微红了脸颊,又端了两杯茶出来。
此时此刻我心里憋着无数个问号,白铭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阴阳师世家?钻石王老五?
“白总您先在这休息一会,方总马上就来。”
秘书小姐特别识相地退了出去,我坐正身体才感觉全身的神经从先前面对鬼遮眼的高度集中中放松下来。
白铭书靠坐在沙发上,暖色调的沙发中间柔软的像是能将他整个陷进去,衬得面前这个人越发的俊逸非凡。
“你还要看多久?”白铭书似笑非笑地开口,长手端起桌上的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
听他说完我慌乱地转移视线,而后又觉得这样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可是实在没办法去直视他,只好也端起茶水放在嘴边,把视野整个固定在茶杯中那清亮的茶水上。
“你,多谢你上次留下的那些东西。”我脑袋里乱七八糟地闪过一些画面,有墓地里被他搀扶着逃命的,有老家矮墙上他朝我伸出修长的手掌的,有昏黄的夕阳里他载我回省市的,然而越来越多的画面却是在满目的猩红中,他手中捏着燃尽的符纸,眼眸亮如星辰,冲我笑的无所畏惧。
“举手之劳,况且以后还有许多事要拜托你帮忙。”
帮忙?驱鬼我什么都不懂,身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不如他,有什么事情我还能帮到他的?
“看起来白总你和我们的策划认识?”正尴尬之际,唐琳和方靖于推门而入,我惊讶地看着方靖于,他正是我第一天上班在男厕门口碰到的男人,接着我又惊讶了,白铭书竟然是唐琳口中皇庭今天派来谈郊南小城区开发的人。
“算是,生死之交了。”白铭书站起来和方靖于唐琳相互握了握手,“久闻两位的大名。”说罢又坐了下来,唐琳和方靖于也选了个位置坐下。
接下来就直接进入主题,好在我企划书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张口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整个会议在舒适轻松的环境下谈了一早上就基本上拍板结束。
中午唐琳和方靖于请白铭书到楚汉吃饭把我也捎上了,因为白铭书是自己开车来的所以走的时候唐琳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自觉地接过秘书递过来的包以及车钥匙坐进了驾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