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里车水马龙,路上人来人往,我小跑着去昨天夜里的那条小路口,希望能逮住老乞丐,可是运气一直很差的我连走几条街都没看到乞丐的身影。
于是我又回到了昨晚上的那个大棚子里,别说,我光找这个棚子就花了很久的时间,毕竟昨天夜里绕的我自己都不认识了。
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空气里湿冷湿冷的,我找到上班时间都没寻到老乞丐只能唉声叹气地回蓝景上工。
我上班的时间整个蓝景的员工都已经下班了,而且天特别灰暗,长长的楼道里开了白炽灯,我换好工作服准备完打扫的事宜就从洗手间里出来。
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好要进男厕,我想这十二楼都是领位级别的可千万别得罪了,连忙让到一边。
这个男人越过我的时候突然问。
“你是新来的?”他低沉犹如大提琴的声音在整个走廊里回荡,不得不说,他的声音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是,我今天第一天上班。”我连连点头。
“唔,好好干,去吧。”
“哦,好。”我拎着桶子拖把等物三两步离开厕所。
走廊里特别清净,除了厕所那个男的我就没撞见人了,拖完地倒完垃圾,工作就算结束。
我换回自己的衣服,刚下楼就看见蓝景大门的左边角落里站着个狗搂着肩背的身影,一根拐杖撑在手里。
老乞丐!
我撒开丫子就跑过去,等近了一看,的确是老乞丐那个不要脸的家伙!
“你!”我冲到他面前一把捞起他破烂的衣领子,“把-包-还-给-我!”
“诶诶诶,你这娃娃怎么一点都不尊老爱幼。”老乞丐也不挣扎,老神在在地杵着。
“你那是老吗啊,谁跟你一样老的能跑出八百米加速。”他砸吧砸吧嘴角,从空荡荡的衣袖里拽出一个黑色的背包,正是他盗我的那个。
我一把抢过来,拉开拉链检查里面的东西。
首先!我的娃娃不见了,最重要的就是那个娃娃!没有娃娃我怎么找着老祖宗藏在西山口的东西!
“你把里面的那个娃娃藏哪儿了?”
“什么娃娃?”老乞丐插科打诨吊儿郎当地说,“我不知道。”
“你!”我拧着他的衣领,气的直揪,可是又真的拿他没办法。如果他不想给我娃娃,我难道还能怎么着他?
我低头又瞧了瞧包里的东西,白铭书留下的一堆不多不少都在,还有老祖宗给的那本游记也都在,唯独少了我的娃娃。
难道娃娃里的秘密被他发现了?不行!一定不能让他知道老祖宗在西山口藏的东西。
“好了好了,你松手,跟我来。”老乞丐突然拍了拍我拧着他领子的手背,我的手就像被电流打了一下一样,猛地松开了。
我惊奇地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娃娃收起你的眼珠子,我会的多着呢。”老乞丐说完拄着拐杖不快不慢地向前走,我跟在旁边,心想这个老乞丐说不定真是个高人,不是有俗语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吗。
跟着老乞丐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条又黑又小的巷子里,左手边一扇木头房门,这一排都是起码四十年以前的房子,房梁用的木桩子,墙面镶砖,屋顶铺了几层青瓦。
老乞丐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漆黑一片,他拉了拉门边的开关,房里就亮起了暗暗的光线。
这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里,一张床,一个柜子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怪冷清的。
老乞丐熟门熟路进去拿了张矮凳子给我做,然后自己在床上盘腿坐好,捣鼓着掏出他那随身携带的破钵子放在双腿之间。
“娃娃,你看这个破钵子,有什么特别之处?”老乞丐问。
我借着不太明亮的光线细细打量那破钵子,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不太光滑的表面、暗金色的质地以及豁开的一条小口。
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钵子啊。
老乞丐笑嘻嘻地把我的脸部表情变化全程看在眼里说,“你再仔细瞧瞧。”说完伸手在我眼皮上一抹,我只觉得眼皮凉凉的,再睁开来看那只破钵子,就不是一个样了。
在那暗金色的表面刻满了暗纹符字,像是和尚的各种打坐简笔画又像是鬼祟的各种表情图,我揉了揉眼,再看去还是满目密集的线条。
“这是什么?”我问。
“这个可是好宝贝,你看到的那些图腾符文是用犀牛角蘸了符水刻上去的。”老乞丐炫耀似得转了转那只钵子。
“你这钵子叫往生钵?”我依稀记得昨天晚上老乞丐是这么叫自己的钵子的。
“名字不重要。”老乞丐颠颠脚板眯着眼看了看我紧紧抱在怀里的黑色背包说,“你是哪个家族的?我看起来你连阴阳师的门都没入,白白拿着本好书,简直浪费!”我瞧他眼冒绿光,似是对老祖宗给我的那本书极其感兴趣。
“你管我是哪个家族的,还有,书是我的,娃娃也是我的,你把娃娃还给我。”我把包又拽紧了点。
“谁稀罕你的书。”老乞丐轻蔑地白了我一眼,“我可告诉你,那娃娃你要不起。”
“你!你是不是···”我一激动差点自己将娃娃里面藏得秘密说了出来,好在最后一刻住了嘴,万一他根本没发现娃娃里藏了东西呢,我如果不打自招的,岂不是傻到爆了。
“是是是,是什么。”老乞丐弯腰凑过来,一副要说什么重要大事的严肃表情,“我告诉你也无妨,这娃娃里,可是养了只老鬼,你如果决意要把娃娃要回去,到时候死的毛都不剩一根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听他说的一惊,瞬间寒毛都竖了起来,只觉得后颈拔凉拔凉的。
老妈怎么会给我一个养了鬼的娃娃?
“不对,那娃娃我放在身边有段时间,为什么我还没事。”我言辞凿凿的提出与老乞丐的说法相驳的地方。
“那与你的命格有关,”老乞丐打量了我半天,自言自语道,“这种命格,这种面相···”像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
我默默地听他说,言语间带着我不懂的方言俚语,。
“总之你要是不怕死,你就尽管拿走娃娃。”老乞丐最后放下一句话就吊儿郎当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杆烟枪,兀自抽起来。
我前想后想,总之老祖宗叫老妈把娃娃给我肯定有她的打算,西山口到底藏着什么东西不能让周家人知道,不能让外人知道,只能由我去寻找。
这条路对于我来说是生是死,还未可知···
“你把娃娃给我吧。”
老乞丐吸了口烟呛得直咳,我拨散飘过来的烟圈说,“你教我驱鬼吧。”
老乞丐双眼一瞪,翘着胡子说,“不教不教。”说着从床底下拿出一个脏兮兮的娃娃,穿着寿衣,正是老妈给我的那个。
我伸手去拿,被他虚晃一下躲过去了。
“为什么你非要这个娃娃。”老乞丐眼冒精光地说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张口就找了个借口,“这是我奶奶的遗物,我必须要收好。”
“奶奶?”老乞丐神色一转说,“娃娃,你到底姓甚名甚?”
糟了,他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不能告诉他我的本名,“我姓庄。”
这句话一出口我就心知不好了,别说庄姓在荆都是大姓,就说我这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心虚撒谎。
“庄···”老乞丐捏着娃娃嘴里还吐着烟龙,表情掩盖在浓郁的白烟里我有些看不真切,我也不太敢去看他此刻的脸色。
我正纠结着要怎么解释才能打消他对娃娃的怀疑,可又怎么说都觉得像是在欲盖弥彰。老乞丐却突然将娃娃放在床沿,示意我随意取走。
我愣了愣才伸手去拿,这娃娃表面脏兮兮的左一块黑色右一块油渍,红色的寿衣却红艳艳的没有半点破损。
黑漆漆的大眼睛流转着昏黄的灯光,我弯着腰对上这双眼睛,里面明晃晃的倒映着我的身影,这一刻我竟然有种它是活物的错觉。
我的手刚触及娃娃棉质的手臂,一股阴凉的风灌进我的袖口,直凉到心口。
我忍不住一个哆嗦,咬咬牙将娃娃塞进背包里。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谁啊?”老乞丐嚎了句。
“老孟,你啥时候回来的咋不跟我说声。”一个粗犷的声音操着口本地话就像闷雷一样在门外炸开。
“老子今天烦的很,你明日再来。”老乞丐也不下床,直接隔着门板回话。
“你咋说话不算话的嘞,答应了的事不作数啊。”门外的人像是有些气恼,又“嗙嗙”地砸了两下门。
老乞丐光抽烟,也不回嘴,门外的男人边敲边叫唤没多久估计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就啐了口走人。
我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这个时候老乞丐灭了烟说,“你也滚吧。”
我挠了挠后脑勺,转身准备离开,老乞丐又叫住了我。
“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这里找我。”
“哦。”我背对着他点点头,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蓝景有专门的职工宿舍,就在办公大楼附近,穿过两条街道就是。两人一间,独立卫生间还有个小阳台,环境是很不错了。一般的员工是没有条件入住的,是唐琳特别吩咐了人事处要给我安排住宿,我才能住进来。
我背着包在楼下的楼管那里很快就办理完了入住手续,拿着挂着房门号的钥匙牌看了看,304号房,位置正好不高不低的。
楼道里安的白炽灯,我站在304门口对钥匙孔,刚把钥匙插进去门就开了。
我抬头一看,一个身穿白色长裙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出现在正门口。
一刹那,我想起了老家,想起了堂哥猝死第二天晚上的那个青皮红衣女鬼,想起了她那三十公分长的指甲。
我知道此时此刻我的脸部肯定是僵硬到极点的,这个女人伸手去拨拉自己挡在面部的头发,逐渐露出健康的肤色来。
我顿觉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