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带着抹不去的枯黄,漫天飞舞的败叶洋洋洒洒了一地,诺大一个地方没有半个人影。
我慢慢坐在长椅上,温度冰凉刺骨,就像透体的寒风吹得你直打哆嗦。抬头看看高大却光秃的梧桐,它身上斑驳的色块如同一道道伤疤。
我从包包里拿出手机查看,庄冬阳那家伙怎么还不给我来信息!
庄冬阳是我谈了近两年的男朋友,此男友暖心暖肺从来不迟到,但是今天他破例了。
我翻着咱俩以前的短信打发时间,这个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我以为是庄冬阳的立马点开,却发现是父亲通知我回老家参加堂哥的婚礼,时间就在明天。
奇怪,怎么这么急?也不早点通知我,而且父亲从来不主动跟我联系的。
抱着手机我想了想,正好明天是周末,干脆把庄冬阳带回家让爸妈见见吧,于是我给父亲回了个电话,那边愣是没人接。
啊,算了,晚上再打。
“小也!”
迟迟出现的庄冬阳把车子停在路边按了两声喇叭,我急急忙忙跑过去。
“路上遇见老同学说了两句就迟了,你不生气吧。”他浅浅地笑着问。
“没事,对了,明天我堂哥结婚我妈叫我回去吃喜酒,你去呗?”
“你真让我去啊?”
“不去拉倒!”我朝他噘了噘嘴说。
庄冬阳做出夸张的表情说,“别别别,明天一大早我就护航送你回老家!”
我咧嘴一笑,捏了捏他手感奇好的脸蛋。
晚上,难得在一起约会的我们去看了场电影导致我困得回家就睡,完全把打电话的事忘掉了。
第二天市里天气不太好,乌云密布的却又不见下雨,我很早就起床摸着手机给父亲打电话,结果依然是无人接听。
庄冬阳起的比我还早,这会正在楼下等我,我急急赶赶地洗漱了带着背包就下楼。
“冬阳我们还得去买些东西带回去。”
庄冬阳得意地拍拍后座,我回头看,全是营养麦片核桃粉巧克力等等的大包物件。
“你太棒了!”我侧身给了他个熊抱。
早上七点我们正式出发,路上颠簸了四个小时左右到达周西村,老远就看见大红灯笼牵着绸布挂在门口。
下了车,我让冬阳在门口等等,我先进去跟爸妈说声,之前一直打不通电话,估计他们都不知道我今天会回老家。
说起来我对老家几乎没什么印象,记忆中爷爷奶奶以及整个周家的人都不怎么喜欢我,所以一上小学爸妈就把我送到在省市定居的二姨家寄养,从那以后便没有回来过。
老家的祖宅格局有点仿清朝,阁楼庭院长廊荷塘修建的很复古,两三米宽的黑漆大门口两尊石敢当坐镇,中间是铁制兽面门环。
整个周家都住在里面,按辈分得了独立的小院。
照着微薄的一点记忆,我左拐进长廊,被一个绑着两个小辫的四五岁女孩拦住。
“姐姐,你不能走这里。”
“为什么?”这小孩子长得可爱极了,一张脸粉嘟嘟的,穿着黄色的短棉袄活像一个会蹦会跳的肉球。
“我···我也不知道。”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犹豫半天说。
“呐,我是周七爷家的姑娘,叫周也,听过没?”
“七叔公?七叔公没有姑娘,你说谎!”小丫头噘着嘴用食指指控我,然后“哼”地一声向长廊那边跑,边跑还边嚷嚷,“有小偷啦,有小偷冒充七叔公家的姑娘啦。”
我直起身,心想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那么精怪一个的。
没多久,我妈跟我爸就从旁院急冲冲地出现在我面前,妈还是没变什么,一样的温婉美丽,父亲倒是老了很多,耳边一排白花花的短发,额头上三道明显的褶子以前只有皱眉的时候才能看到。
“也丫头,你怎么回来了?”老妈惊喜过后稍显慌乱的表情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啊,妈,爸叫我回来参加堂哥的婚礼。”老妈听我说完嘴唇翕合准备讲什么,父亲按了按她的肩膀,示意了一下,老妈就垂头不出声。
我转头去看父亲,他犹豫了下招呼我先回房。
“那个,爸,妈,冬阳说来看看你们俩,我就自打主张地带他来了。”
老妈听了又笑嘻嘻地探头去看,因为之前就跟家里提过,我跟冬阳谈了两年有余,老妈一直想见一见冬阳可是碍于老祖宗的告诫我都没回过家门别说带冬阳回来了。
“他在外面停车,等会就来。”我上前挽着老妈的胳膊,一路走回房间。
“来来,喝口水,路上累吧。”老妈从厨房端来一碗糖水,我捧着咕噜咕噜地全部灌下去了。
等喝完糖水,父亲表情严肃地坐在老爷椅上,拍拍一旁的座位。
我心想冬阳还在外边等着呢,就说,“爸,我先去接冬阳进来,咱们再说吧。”
父亲不吭声,只是用力拍了拍座椅,我只好先老老实实地坐下等他训话。
“谁让你回来的?”
“难道我还不能回家了?”父亲一开口就让我的火气蹭蹭蹭地向上涨,只不过是老祖宗口头上的一句话,整个周家就要奉若圣旨,这二十多年来老爸老妈竟然相信那种无稽之谈,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东西,而冷落自己的亲生女儿,真是让我想不通。
“你不懂。”父亲沙哑地说出三个字然后干咳了几声,拿出一杆烟叼在嘴里。
“什么不懂,是,我是不懂你们搞的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我就知道你是我爸,她是我妈,但是我们像别的普通家庭一样哪怕生活一天都没有。”我越说越激动,想起自己寄人篱下孤独走来的一路,就心头泛酸。
“我的丫头···”一旁老妈捂着脸浅浅抽泣起来。
听着那哽咽的声音,我别过头,抿住嘴角。
父亲沉默良久深深吸了口烟嘴,然后吐出长长的烟龙说,“···你不懂。”
我听了猛地握紧双手,算了,根本就说不通,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对纠正他们的观念不抱有希望了。
“我没有通知你,你怎么知道文清结婚的事?”
“是你发信息通知我回来参加堂弟婚礼的。”
听了我的回话父亲皱起眉头和老妈相互看了眼。
“没谁给你发短信。”
我一愣,奇怪地掏出手机翻看昨天父亲发给我的短信。
“没了?我没删啊,怎么没了?”我前前后后把手机里的信息翻了个两三遍还是没有看到父亲发给我的短信。
“咳咳,你先待着。”父亲灭了烟,将烟头在木桌角上敲了两敲起身出去了。
“女儿啊,你先叫冬阳进来吧,外边冷,妈去给你收拾房间。”老妈看父亲出去了也焦急地想跟出去。
“不用不用,等下我自己收拾吧,你坐着别劳累了。”
抛开短信的事我先把手上拎着的东西放下,转头妈就不见了,我只好先出去把在外边吹冷风的冬阳领进屋。
大包小包的带了挺多东西回来,都是孝敬两个长辈的,他们倒好,全跑没了影。
“冬阳,你说奇怪不,昨晚上我爸明明给我发了短信叫我今天回来参加婚礼的,怎么今天就找不到短信了?”
“肯定是你不小心删了。”
“问题是,我爸说他根本没有给我发信息。”
“要不你存错号码了?”
“不可能的。”我带着冬阳打开我很久以前住的房间,里面干干净净被子床褥都铺在床上,完全不像是没人住的样子。
“伯父伯母肯定很爱你,被子都舍不得收起来。”
我走进在记忆里已经模糊成一片的房间,老旧的书桌,报纸糊的破窗户洞,墙角被我挖出的土坑。
坐在软软的床上,枕头据说还是爸妈结婚时做的龙凤呈祥样式,就这么倒在上头,舒舒服服感觉很温暖。
还没等我缓过劲来,父亲就走进来,后边跟着我妈。
“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庄冬阳。”冬阳好像一下没反应过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我连忙把几件大礼塞他手里。
“哦,这是我跟小也的一点心意。”
“恩,搁这吧。”
“你说,你姓庄?”
“是的。”
“你是荆都人士?”
“不,我是长棱人。”
“唔,你们先收拾收拾,你等下过来。”父亲冲我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妈踏步进来,招呼冬阳把大大小小的东西放好。
“你说你们来就行了不用带东西,两个小孩在城市里过活也不容易。”
我本来还怕父亲的态度会让冬阳难堪,但是老妈这么知冷知热地一招呼,冬阳也笑嘻嘻地跟老妈谈起我们两在市里碰到的好玩事。
谈了一会,我就起身直接去找父亲,让冬阳先在屋里休息。
转过过道,我敲开父亲的房门,正对着我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左手杵着拐杖,右手带着串檀木佛珠。
“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