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罪?”昏暗的地下室,室内只有一盏黯淡的煤油灯,不知从哪个角落透进来几缕风的蛊惑,灯火闪烁地极尽妖冶。有人坐在灯座旁边,瞳孔里映着破碎的光辉。他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添温润柔和,语气却带了冰凌的寒,穿过一室的湿闷,直插进心扉,带走最后一点温。
她是真的悔了,当初秦源选人的时候,她不该不听劝的,为了那个可笑的以为,她居然跑去自荐。一直觉得不过是跳了火坑,最差无非灰飞烟灭,却原来是进了极寒的冰窖,求死不能。她无所谓飞蛾扑火,生死一线,转瞬之间便尘埃落定;可日久天长的情不可圆,爱而成殇,她选择畏惧。
她知罪,可知的是自命不凡自以为是自取其辱的罪——带秦天去了四角亭。“我不知罪。”声音有点颤抖,却坚定,掺了一丝对未知责罚的恐惧。
撕心裂肺的痛从腹中传来,辗转经过心脏,一路火烧火燎到头顶。短短一分钟的痛楚,好似缠绵了几个金秋。地下积了一滩汗水,碎发也被濡湿,粘在眼角有点痒。一只手微抬高,将湿发轻轻撸到耳后,指关节修长,指甲泛着白银般的光,让人没来由联想到淬毒的针,心惊胆寒。
这不是自己的手,秦心一愣。她早已疼到脱力,身子根本半分动弹不得。
“现在可知罪了?”音色比之先前温柔更甚。
“不知!”等了一会儿,预期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秦心有点疑惑,她勉力抬起头,满脸湿汗,嘴唇苍白哆嗦。“啪”一声,宽厚的手掌带着十足的劲道,直劈脸面的狠劲让她径直摔在地上,嘴角沁出的血迹很快凝成一滴,无声坠落,一丝灰尘都不曾溅起。
以前犯了错,都是服用各种各样的毒,棍棒、掌捁、掐颈必然会留有痕迹,不免有有心人猜疑,哪比得上药入五脏毒入六腑来得了无痕呢。今天他却亲自给了自己一巴掌,同样用了右手,同样打得右脸,只是下手更狠些。秦心想,这一掌是还给秦天的吧。我做了替身,兜兜转转,仍只是个替身。
“你该知道的,我不是个心肠软的,交代你的事,按吩咐做了便是,其他的,你管之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命。”是呀,当初说好了的,她以秦源堂妹的身份入住秦府,陪他演戏,多么简单的任务!执行起来为什么这么叫人绝望?
秦源喂了她解药,浑身的疼痛不消片刻就消弭了,若不是衣裳的黏腻、脸上时不时传来刺痛的五指印以及角落里闪烁着要灭的灯,刚刚发生的一切惘然似入了梦。她没有回话,秦源便自顾自说下去,以前,他是不会说这么多话的,至少对自己,不过三言两语,草草几句吩咐亦或约束。
“这种事再有下次,你就该杀了。不要以为我不敢,不是你,还可以是别人,我多的是法子护她无恙。”说完又添了一句强调,“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只要事关秦天,你有什么不敢的,我一条贱命,随时等着换她一时周全。
“她……她当时……到底有没有看见?”
秦心猛地抬头,眼里是掩不住的惊诧,末了切换成了然,唇角掀起嘲弄的弧度,轻笑着又垂下头。你居然,也有这般紧张无措的时刻。
“看见了,当先进去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