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这些都是阴谋
第五十四章 这些都是阴谋

  三界的紧张气氛并没有因为月灼神君归位而消解,不过,有他回归,仙妖两族应对灾难的士气由此大涨,月曦甚感欣慰。

  耽误了约摸八九天的时间,尚渊阁立即恢复到以往的忙碌状态,各位接旨的神仙都按着自己的事忙活起来,月曦背着手在尚渊阁走来走去,说是监督大家进度,可实际上她是在想接下来的计划。

  她想以万全之法,既能保住三界众生,又能保住她身后这一群眷顾着三界众生的神仙,她忠心的臣子,她一个也不想失去。

  斩杀凶兽的做法简单到极致,将它引上岸除之,但是有谁去引,谁去除,现如今,三界法术至高无上的非她莫属,紧邻她之下的,只有其余四位帝君。

  斓书现世,月灼回归,玉贤与她恩怨未解,煜华仍旧是一缕残魂,这些都是妨碍她实施计划的原因,是她顾虑得太多了,可是不能再继续拖延时间,她通过神力,已经感知到轮回台水岸上那些水中物腐烂恶臭的尸体残骸,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侵袭范围也越来越大。

  “主子,琼华宫那边出事了!”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罢,去看看究竟,顺便与他谈谈凶兽之事。”

  嘉禾点点头,化身为凤鸟,载着月曦便从尚渊阁去了琼华宫,一路上月曦闭口不言,嘉禾心头有些疑虑,却也识趣地什么都没问。

  琼华宫哪有往日的繁盛,宫内侍从一个个不见影踪,肃静得很,月曦从门外走进去一路上很是轻快,到了殿门口,只见殿内摆设颠倒杂乱,玉贤在高台处,一手拿着一把剑,一手提着酒壶,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双目恍惚地在殿内左右走着,一看便是醉了酒。

  月曦冷眼看他,看他自甘堕落的样子,看他何时能清醒过来。

  “薇箬呢?”

  “她早已带着小殿下去了妖界。”

  嗯?月曦有些讶异,难不成两口子这是吵架了?小打小闹的话,这也不至于让薇箬带着慕鸢去她姐姐那儿住,如今三界大难在即,妖界也不见得比天宫安全。

  啊倒是忘记了,月曦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薇箬带着众仙祈神打开未央神殿,她的的确确是看到慕鸢伤痕累累,按道理来说,玉贤还是个天界之主,天宫里的侍从没那么大胆子伤害天帝的女儿才对,这明显是有问题的。

  薇箬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不像是要残害自己的孩子恶毒母亲。

  难道是……月曦不敢往下想,缓过神来便看到玉贤已经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看不清他那眼神迷离意味着什么,浓郁的酒臭味,不难猜到他已经醉酒许多天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没让嘉禾跟上来。

  他看着面前玄衣白发的她,颤抖着手把剑抬起来,架在她的肩膀上,是如此嘲讽地笑了笑,笑得满眼闪烁着泪光,“为什么?为什么我却是那个被万人唾弃的主……”

  月曦对他讲出来的话语心知肚明。

  世界上哪里有后悔药可以吃,做错的事,只能用余生所有去偿还补救。

  “我多恨你,多恨他……”他满脑子的恨意,从瞪大的双眼中展露出来,他的表情是狰狞的,咬牙切齿的样子,很少见。

  “你有这份闲心去恨,却从没想过认错。”月曦懒得看他这副颓废的样子,便不追问他心头怀恨的根源了,她到这里来,亦非是来听他讲他的故事。

  “我哪里有错?你告诉我错在哪里!”

  “玉贤待鸢儿如何。”月曦这么冷冰冰地发问,得到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也不是看不到对面这个看起来略显疯癫的人脸上微微变化的表情,从愤恨,到惊恐,到最后竟有几分万念俱灰。

  他始终没有说话,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是不愿回答,月曦问到这个节骨眼上,很直白露骨,她也不强迫他能说些什么,想说就说这是他的自由。

  “我决定不日便去引凶兽出海。”

  玉贤惊愕地望着她,他本以为她会追问他鸢儿的事,可是并没有,她不仅没有问,连这副神情都没有变化过,一如既往的冷漠,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方才说了什么,玉贤这才回想起来。

  刚想敷衍着道声与他无关,却又听到她云淡风轻似的一句:“我没有把握啊,兄长。”

  他看到她凝望着自己的那双蔚蓝色眼睛,被长而密的睫毛包裹住,深邃而迷惑,是白日里的迷雾丛林,有光,却没有方向。最后再听了这一声语重心长的呼唤,他的心突然震了一下,手中酒壶手中剑都随之坠落在地。

  具器破碎的声音,伴着剑落地的声音,在这空无一人的宫殿中响起,冷风拂过纱幔,纱幔拂着地面,反倒衬出了别样的寂静。

  事到如今,他俩的兄妹之情早在三万年前就不复存在,她不知道,他却是默认了的。

  一步错,步步错。

  他觉得这一切无法挽回。

  可谁又能料到,她唤的那一声,竟是自己内心深处一直渴求的,是原谅吗?不是,是救赎!是折罪!

  月曦本想开口求他帮忙,这是她赶过来的目的,话到口中,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心头始终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让别人帮她,因为她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不知道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总之,是惶恐不安的情绪,告诉她,这种帮助是得不偿失的。

  于是,她白走一趟,不算失望,也不算圆满地就要离开。这一行就当她来看看他,顺便……暗道一声珍重。

  她从他眼前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赶忙伸手去抓,扑了个空,心也跟着空落落的。

  空寂无比的殿堂,风有一阵没一阵地拂着金色纱幔,也拂着他那凌乱的长发,衣衫,脸颊上许是经了风霜,除去疲倦,犹是疲倦,还有那隐藏在皮肉底下,内心深处的空寂。

  与月曦生活在一起多少万年,他始终是了解她的,多少艰难困苦她自己一个人忍受着,不到逼不得已是不会让别人发现的,虽说月灼总能看出来她的心事,总能猜得出她的心事。

  月灼是个例外,三界之中唯一的一个例外。

  他反复咀嚼着方才月曦所说的没有把握,惊恐溃败愧疚无一不是在用力地敲击着他的心脏,又想起那句兄长……她仍旧是唤他一声中长。

  “月曦……”他的眼里满是泪水,颤抖着双唇,艰难痛苦地喊着她的名字,想阻止自己继续说下去,却发现这种憋在心里的感觉更难受,难受得他几乎双腿瘫软,跪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

  他理应这样唤她一声,“妹妹……!”

  他犹是这样喊了一声,“兄长对不起你……是兄长没用……”

  月灼和青霜二人赶来天宫的时候,玉贤仍旧跪在那里,低垂着头痛哭流涕,也不是没有感知到有人走近,只因为他太难受了,哭出来之后内心会好受许多。

  “她在哪儿。”月灼居高临下般的看着他,玉贤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让他眼中尽是冷漠,却也隐藏着几许担忧,倒不是为他担忧。

  “主子方才还在这儿的!她让我在外面等着,怎么一眨眼便不见了呢?”嘉禾四处探寻,空荡荡的殿堂,凌乱的现象,怎么也看不到那玄色人影。

  他愣了好一阵,月曦在哪里?方才在这里,可现在不见踪影,面前站着两个人来质问他,他明显回答不上来。

  “估计是去轮回台了。”月灼不露声色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的冰冷气质像千年雪山,月曦不在这里,她没告诉任何人她的去向,他担心,害怕,猜测着这唯一的去向,不敢想万一她又做些令他难以承受的糊涂事!

  所以他只能,尽快去见她。

  一眨眼的功夫,他消失无影。

  青霜没能跟上他,便不随他去,她回过神来望着这凌乱的殿堂,再看向狼狈不堪的他,眼底有些失望。

  “回去吧。”她无可奈何道。

  嘉禾点点头。

  原本和睦得令人羡慕的五帝,随着恩怨情仇起始而一个个互相伤害,到现在形同陌路,谁也不曾想过会有这一天。

  玉贤眼看他们来得匆匆,去得也快。

  那一缕倩影缓缓远去,即将消失在大殿门口,他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便是一声:“姐姐等等。”

  青霜微微一怔,回身来,正见他站起身,歪歪倒倒地向她走过来,双眼红肿,一身潦倒气质,更让她心头一凉。

  “姐姐可知昀韶神君他没有死。”玉贤神色凝重地告诉她。

  “你在说什么糊涂话?”青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能是个玩笑话,尤其是在看到玉贤这副样子之后,她更确信他在开玩笑。

  玉贤自嘲一笑,对她的神情心领神会,他也不当真,瞬尔面容又变得严肃起来,“昀韶神君一直在青丘,如果你们找到他,三界灾难或可出现转机!”

  “不可能!叔父早已离世多年!”青霜自诩世间已无人比她更清楚这个事实。

  “他被毁容貌,隐去神骨,这些年便是躲藏在青丘境内……渔翁之利,渔翁之利,这些都是阴谋。”玉贤感叹道。

  渔翁之利?嘉禾被他这几个字惊得瞪大了双目,他突然回忆起此前不久,他陪同自家主子在青丘遇到的那个神秘老人,“原来那渔翁便是昀韶神君?”

  “怎么,你见过他?”

  “见过!主子也见过他!”

  “你们走吧。”玉贤垂下眼眸,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俩,眼中有些凄楚,再也不愿多说。

  “玉贤?”青霜还想问更多的事,但见他如此将人拒绝,话到口中也没多问,当下决定先去见月曦,见月灼和斓书,此事必不简单。

  “我这个罪人,十恶不赦的罪人,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该如何去还这数不清的罪孽……”他自言自语,又抬头望着殿顶,又是眼泪滑落脸颊,滚烫的却极苦。

  青霜心头一寒,领着嘉禾快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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