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玦将羲月隐藏，眼前的两位先他一步动手，却没能得逞。

双方打斗足有三两时辰，从屋内至院中，从雪地至那厚厚的云层上，依旧难分胜负。

墨玦俊朗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冷漠，他白衣似雪，比这灰蒙蒙的云朵更耀眼夺目，纯净无瑕。

反观那身着紫黑衣裳的男子，妖气四溢，双眉微微皱起，胸膛急促地颤动，似是有些疲倦，他没料想到三界大名鼎鼎的墨玦上仙，是名副其实的厉害角色。

他以为再多言论终是浮夸。

凭他自己的本事修为，在妖族好歹也是位列前三的，输给墨玦？他拉不下这个脸！

倒是妤茹，刚刚才恢复元气，体内气息还未平稳，这般打斗下去，恐怕会受重伤……

予浠向来疼爱自己的妹妹，又岂能让她与他一同受罪，想到这一点，他便用妖术，一手将她推开，硬生生地接了墨玦一掌，口吐黑血。

“哥哥！哥哥你怎么样了！”她看着他嘴角流着血，满目心疼地追上去。

“你闪开！”

墨玦浅浅地叹了口气，看着她，又轻描淡写地瞧了瞧眼前这个男子，白皙的双手便停止了仙术。

他们打不过他，他也不打了，他后来想了一想，仙妖两族虽少有往来，但毕竟不是敌人，他不能破坏三界制衡的规矩。

予浠喘着粗气，一手捂着胸口，隐忍着疼痛，与他叫嚣道，“来呀，继续打！”

墨玦双手负于身后，冷漠地对一旁的她说道，“墨玦欠你的恩情，至此还清，各不相欠。”

“……”她茫然失措地望着他，继而又苦涩地要流下眼泪，看着他冰冷的双眸，看着他转身，毫不留情地远走，她却又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对，墨玦啊墨玦，你欠我的，那是你欠我的！没错，你欠了我一条命，你今生至死也还不清的，哈哈哈哈哈哈！”

她似是自嘲，又好似在笑他，笑那个白衣上仙，也笑了笑那个已经死去的九尾狐狸。

墨玦永远也不知道他的命是羲月救的，哈哈哈哈哈哈，那就永远不知道好了，这不是很好么。

这么说，她还在墨玦心里，她还是他的那个救命恩人，而羲月呢？九尾狐狸什么都不是！

在墨玦心里她只是一具尸体！

只是个亡去的故人！

从此以后世间再也没有了羲月不是么，要不了多少年，墨玦就会将羲月忘掉，忘得一干二净，哈哈哈哈。

墨玦走的快，风吹他雪白衣衫，怀中狐狸乍现，冰凉却轻盈，好似这飘摇的雪，亦纯净，亦无情。

人间已经没什么好去处，倒不如回仙界去看看吧。

辗转而行，至了司命府邸。

但见一胡子发白的老人立于亭中，人只有八九岁孩童那么高，一手举着酒壶，一手执笔，紧闭双眼，正撰写着闪闪金光的文章，凡人命格。

他轻声行去，在老者对面坐下，未有要立即叫醒老者的意思。

老者悄咪咪睁了一只眼看了看他，又故作不知，继续饮酒继续撰文，酒不漏半滴，字不错一撇，几多豪迈。

这卷轴上的字迹行云流水，篇幅不知有多长。

等一壶酒饮尽，待一人毕生命运尽写其中，老者搁下笔，放下空空如也的酒壶，双手抱胸，仍旧闭着眼，颇为享受地叹了口气，“嗯……天命所归，天命所归呀！”

“臭小子，你不好好在人间辅佐青丘那个官，来这儿干嘛？”老者对他毫无长辈的做派，直直绕过了圆桌，与他勾肩搭背，挤眉弄眼，活像个八九岁的孩子一般。

“难道，那青丘不好看？”说着他一手指着青丘所在的方位。

“难道……那老狐狸比你精干，不让你掺和他的差事？”说着他又皱起眉来，仿佛就要为他直奔青丘，打抱不平。

墨玦熟知老者的作风，也不反驳，只是岔开了话题说正事，“我想知道，她的下一世。”

他没有忘记羲月临死前的愿望，他原本打算先将羲月的尸体，送回青丘，她的父母所在之处，后来他又担忧，她已踏上轮回之道。

担忧她下一世的命运难以挽回，可是他却并不知，他的心，早就在告诉他，他想知道的，是她下一世在哪里，叫什么，是什么身份。

他想要去见见她，在她出世之后，是那种迫不及待的求知欲。

老者瘪了瘪嘴，低声咒骂他刚回来仙界竟是这般无趣，小伙子也有心急的时候，他这个老头子偏偏就不是那么爱按常理出牌的人。

“天帝曾赏给墨玦几壶好酒，墨玦不爱饮，留在酒窖里怪可惜……”

司命听他所言两眼冒金光，其余的一切都可以抛在脑后了，“诶诶！小伙子！有话好说！”

墨玦点了点头，“您先说。”

“酒分我老头子一半！”

“成交。”

老者得意地拿出袖中的轮回境，兴冲冲念着咒语，那法器立马显现出一片风景，云烟缭绕，好不秀丽。

“她将驾临于东方艳阳高照之处，百鸟朝凰之时，但身份异常，老夫这法器不精，着实什么也看不清。”

墨玦听他一言，顿觉有些失望，可是又极为庆幸，司命向来不说假话，说道不好的也不掩饰，而这句百鸟朝凰……

听来尊贵无比，自然命数不差。

墨玦垂眸瞧了瞧九尾狐狸的身躯，他即将带着她远赴青丘，带她魂归那里，他起身来，向司命俯首道，“明日墨玦亲自将好酒奉上，现下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诶！”老者刚想拦下他，却发现人已经消失不见，回过身来收起桌案上的命运卷轴。

一面欣喜明日的酒，一面感叹道，“这不是话还没说完呢嘛，年轻人做事情莽莽撞撞成何体统！小心那老头儿知道真相后抄起家伙就打你一顿！活该！”

“哦哟！不对！这小姑娘出生之后有恶人挡路！哦哟！臭小子，臭小子！等等老夫！”老者恍然大悟，等着圆溜溜的眼睛，收起卷轴拎着酒壶便追他而去。

墨玦哪里还听得见他的话语。

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在她未曾被仙气灼伤身体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仙界。

青丘虽然离仙界并不远，不过少也得需要半日时间才能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