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可以了。”六儿替云清荷插上最后一支步摇后,吱声道。
云清荷对着铜镜细细瞧着,颇为满意点了下头,以前的忧心忡忡,病怏怏的面容褪去后,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神采奕奕,云清荷娓娓起身,六儿在一旁搀扶着,手中还捧着一个精致的紫砂火炉。
宫道上许许多多的花树都已凋零,剩下的也只有几棵欲滴的青郁松柏,宫道上陆陆续续来往着丫鬟婆子,各自忙碌着,私下议论人与事,而云清荷只是浅浅一笑,一笔带过。
六儿见此妆有些气急败坏,瞪着那些私底下嚼舌根的丫鬟们斥责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做事。”几名丫鬟婆子识趣的走开了。
踏着清凉的青砖,身前身后的宫道都那么的悠长深远,不知何时,空旷的宫道上蓦然间冒出一个瘦弱的丫鬟,发丝骚乱,手中还提着满溢的井水,低着头,看不清面目,直直朝云清荷所在的方向冲撞而来,全然不管不顾宫道上是否有人。
六儿直接横身挡在云清荷的前方,眼看迫在眉睫。
一名妙龄少女在空中踏着盈盈莲步,所到之处,都散着清幽淡雅的清香,修长的指间引气而上,抵在六儿胸口处,六儿一个趔趄栽倒在地,随即五指并合,朝云清荷拍去,云清荷本想迎上去,可自己在宫内宫外并没有公主会武功一说,只要蒙混过关就行了,云清荷引气盘旋于胸口,妙龄女子的掌击打在云清荷聚气之处,云清荷只是堪堪退了几步,妙龄少女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转而藏匿下去。
云清荷沉了一口气,若非自己是习武之人,恐怕也会如六儿一般,而恰巧是在宫人密集之地,若是栽了下去,恐怕不仅折了自己的面子,还有皇室的面子。
此时横冲的丫鬟已经被侍卫带了下去,云清荷扶起六儿,朝面前的女子看去,一袭紫衣儒裙,长发及腰,精湛的面容,细腻的五官,真可谓巧夺天工,自身的气质超然脱俗,发间别着一支双鸾珠钗,衬着细巧的脸蛋越发玲珑剔透,脑海不自觉搜索猜寻此人的身份。
却不料率先开口的竟是面前的紫衣少女:“秦恒将军之女秦玉玲见过公主殿下。”随即半屈着身子,朝云清荷行了一个大家闺秀之礼。
云清荷柔柔一笑,回礼道:“原来是秦大将军之女,我两好看还是第一次见面,你是如何得知我就是公主殿下?”
对于这个秦玉玲,云清荷还是多少有些警惕心,丫鬟无缘无故就出现在宫道上,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些达官贵人的必行之道,云清荷自然不会过多的示好,也不能太不给秦将军的面子,不然父皇夹在中间也不好做。
“公主说笑了,在这深宫之中,除了清荷公主还会有谁,能抵得上公主的胜颜仙姿。”秦玉玲执着一方帕子,半掩在红唇,哂笑起来。
“笑你个头,小心把你的白牙全都笑掉了,看你笑谁。”云清荷小声嘀咕着,依旧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秦小姐才是玉质盖华,德才皆备之人,才是好生让人羡慕之人啊,不知此番进宫可是有什么事么?”云清荷微微抿着唇,轻启出声。方才那幕明明只需截下那闹事的丫鬟一人足矣,还非要绕这么一大圈子,真叫人看不透,无论如何,此番进宫定不是省事的料。
“不敢当,我此番是随父亲进宫的,前些日子王上暄旨邀父亲入宫商讨要事,所以我才嚷嚷着要来,听闻宫内有着一名有趣的人儿,所以好奇心作怪,忍不住就来了,只是初到宫中,人生地不熟的,不知如何作好,不知云姐姐是否介意玲儿唤云姐姐,就算是方才帮了云姐姐一个大忙下,不知云姐姐可否带玲儿四处走走,参观一下。”
我都没应下,你就一个云姐姐去,一个云姐姐来的,我能拒绝么?
“那里,那里,这是自然。”云清荷皮笑肉不笑的点头允诺,云清荷这厢刚应下,秦玉玲立马不知廉耻的挽着云清荷的胳膊肘(反正清荷姐是这么认为,你有意见么。),一齐并排走着,看着好生亲热。
我跟你很熟么?
秦玉玲初入宫中,对一切事物都抱着好奇心去探视,不过好奇心似乎也太过泛滥了些吧,如假山碧潭里白鲤红鲤在潭底交相戏水,便会拉着云清荷问道,这是什么鱼,我怎么没见过?这厢刚走入后花园的枫树林子里,枫叶在风中自由飘跹,还有莺莺燕燕休憩在枝头,这会秦玉玲铁定会问,这些花毛鸟是什么品种的。
云清荷异常气馁,可也只能往自己肚皮里咽,你是来玩皇宫还是来玩我,又比方云清荷故意让她故地从游,这丫的定然不会配合,还唱反调。
逛吧逛吧,累死你。
兜兜转转了半天,云清荷累的见了平坦的位置就想趴下小睡片刻,早膳还未用,便被拉着闲逛,好在前方一大片的紫竹林是观光路线的尽头,最后的一站,云清荷堪堪迈着步子,由于秋季是万物凋零之际,故昔日的绿荫一派的紫竹林已经物是人非,成了光秃秃。
眼看就要结束时,秦玉玲冷不丁的冒了一句:“方才几处好景致我都不曾细看,还望云姐姐随我再去一趟可好?”
孽缘啊,云清荷眼前一黑,栽了下去,秦玉玲这笔账老娘记下了,此仇不报非美少女。
含糊不清的黯淡无光的眸子中蓦然涌现一个锦衣玉带的小白脸,一手托住云清荷赢弱不堪的身子,眉头紧缩,排出一条密集的黑线出来,森寒的眼中尽是冰冷的棱锋直直指向秦玉玲。
秦玉玲从未见过离歌如此发火,心头一颤,颤颤巍巍的开口:“我不知……知道会这样离哥哥。”
“秦玉玲,有些事我不说,不是代表我不在意而是我不想计较,你的小心机还是收起来为妙,不然到时玩火自焚,烧的还是你自己,不要把我的纵容当成你肆无忌惮,为非作歹的筹码,你好自为之。”离歌倏然转身,飞身一跃。
“离……”云清荷正想叫住,而眼前早已没了踪迹,只有扬起的落叶和一片光秃秃的紫竹。
消息很快传到楼兰王耳朵里,楼兰王也顾不得事物直接闻讯而来,身后跟着秦玉玲和秦恒二人,而云清荷还算较为淡静在一旁享用着膳食,彼时,殿外传来深浅不一较为杂乱的脚步声。
云清荷连忙挥手让众人带着膳食秉退下去,接着将被子蒙过头,装起虚弱无力的病容。
云清荷微微挑起被子的一端,便瞧见一道显眼的明黄色的衣角,龙纹金丝勾勒,不容置疑,能穿此衣的除了楼兰王还会有谁,与之对比,身后的两块衣角倒是黯淡无光许多,紧随其后的是一抹浅紫色的一角,紫衣女子可是把自己害成这样的罪愧祸首,而玄色的衣袍想必应是秦恒无疑。
“云儿,怎么样了?身子可还有所不适?”楼兰王见云清荷蒙在被子里急切上前,紧握云清荷的手额头上满是横七竖八的黑线。
“云姐姐都是玲儿不好,并不知道云姐姐还未用过早膳,还拉着云姐姐四处逛,还望公主责罚。”秦玉玲嘴唇翕动,哭啜着道。
想不到秦玉玲演戏功夫竟比我还好,云清荷不禁泛起一抹冷笑,明明知晓我都饿到前胸贴后背了却还装模作样,“秦小姐莫要自责了,是我并未告知秦小姐,才生了这糟娥子事,导致秦小姐拉着我东奔西跑,而至昏迷,到时让各位见笑了,是云儿的过失。”云清荷故意将东奔西跑咬的格外重,表明看起来的确是云清荷的过失,而矛头却直指向秦玉玲。
秦恒倒是眼疾手快的紧,见局势明显偏向云清荷的一边,为了趁早了事,朝秦玉玲踹了一脚,使了个眼色,上阵父女兵,默契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秦玉玲立马跪倒在地,眼中含着泪光。
秦恒怒斥着:“公主乃金枝玉叶之身,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拉拉扯扯的,你也太不知收敛,平时为父惯着你不是让你为非作歹的,恕老夫管教不力,还望王上责罚。”
真是父唱子随,明里道歉背里诉,话中之意无非斥责云清荷娇身肉贵,不能挨不能砰,而云清荷浅浅一笑面部无过多的情绪,而楼兰和颜悦色想看看云清荷这十年的成果。
云清荷不急不慢答道:“秦大将军说这话可是折煞云儿了,是盼着云儿早登极乐世界还是早上西天与诸佛研究佛学呢?”
秦恒似乎并未料想到云清荷竟如此的咬文嚼字,自己的话也被悉数驳回,还被冠上了不尊上的子虚乌有的罪名,愣愣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干着急,一张老脸黑个底朝天,有生之年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给耍了。
半晌,颤颤巍巍道:“微臣不敢。”
云清荷拉扯着楼兰王的袖口,撒娇道:“父皇你也看见了,现在这些大臣无视父皇您的威严,还盼着云儿去见母亲,恐怕瞒上欺下的逆臣还不少,若是不惩治下,那还不翻了天,虽说我和秦妹妹一见如故,但也不可无视楼兰千百年的律法,这样吧,不如罚点轻的,堵悠悠众人之口,也不会碍了父皇的秦将军的关系,你说是吧,秦大将军。”
“公主教训的是。”秦恒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