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眨眼间,已是日昃月满,宋瑾缓缓地站直了身子,却不觉丝毫僵硬。她再抬起左臂,那妖骨已从腕处长至肘了,她惊喜之余亦颇为诧异,进展是否太快了些…
“梦长,现在是什么时辰?”
“女郎,已过一日了,现下乃戌时。”
梦长的声音已非常疲惫了,宋瑾心下惭愧:“你快些用食,沐浴后便好睡下。”
“奴无事的女郎。”,门外的梦长感受到宋瑾的关心后便欲愈加卖力了。
宋瑾皱了皱眉:“如此…为我备一桶热水罢,我本无需用食,事后你便去歇着。”,她开了门,梦长果真是形容憔悴,竟是一天一夜未合眼,想是又饥又困。
“是。”,梦长忽觉一日过去,宋瑾形容便愈加清冷了,她将宋瑾的发髻察看了,待确认丝也未乱,始迈着虚浮的步子下楼去。
宋瑾坐到妆镜前,方拿起梳子,镜中的人却令得她手上一滞,她的相貌着实有了细微的变化,梦长显是看不出来的,而她却是十分清楚,相较以往她那双秋水无尘恬淡动人的眼,如今却多了几分疏冷,她对这镜中笑了笑,那抹冷意却无法从眼中散去。
宋瑾对比种变化颇为不满,她抬手握住了左腕,能感觉到手中有力量在翻涌,闭了眼,她轻轻一叹,这也是妖骨所带来的改变吧。
霍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听出这断不是梦长这类小女子的。
那人推门而入,随着劲风涌入的,是他一身的杀意。看着一头银白的发梳得整齐,没有一丝乱发,英挺的鼻梁,眉峰攒聚,愈发衬得那双眼睛冷静深邃,不可轻易揣度。
以往宋瑾总是疑惑的,为何宿缘这人生得一副精致冷峻的皮囊,为何性子这般顽劣,如今她是知晓了,宿缘,一直伪装得甚好。
寒光乍现,此时他正用一把长剑指着她鼻尖,神情颇为难辨;“你杀了人?”
宋瑾定定地看向那双眼睛,两人目光如冰石相接,是周遭的空气也冷了几分:“未曾。”
宿缘显是不信,竟甩下剑一把拉住宋瑾,竟伸手摸向她的肩胛骨,只见他举手慌乱,不是脊骨…不是胛骨…不是琵琶骨…眼见他的手将滑至她胸前,宋瑾便重重地将他退开,面带愠色:“你在做什么?”
宿缘虽是被推开了,却一把拉住了她的左臂;“原来是这。”
宋瑾一愣,他是在找妖骨,趁他愣神的时刻,宋瑾堪堪抽回了左手:“你到底意欲何为?”
宿缘心下懊恼,他竟是过分失态了,退后几步,只道:“昨日日中,正于观中练剑,忽觉此阵法有溃散之势,便知你有异动,当即动身前来,途中便知如今你已然不是当是不成气候的小妖,妖骨长势如此之迅速,莫不是杀人食心,”,捡起地上的剑,他重新将它横在胸前,已是随时出招之态,;“本以为你心中尚有善念,却是这般不择手段的修炼。”
宋瑾听闻后愈加恼怒了;“道长莫要血口喷人。”
“哼,那你待如何解释,你修为大涨,今日见我心口却无半分不适?”,宿缘显是不信她的。
听闻动静的梦长忙上得二楼来,小脸上尽是不平,她挡在宋瑾身前,竟是想护她:“女郎从昨日便一直待房中打坐,你这道士好不无礼,竟将这般罪名加于女郎!”
宿缘看着忽然窜入的少女,一时犹疑地看向宋瑾,拿剑的姿势已不似当初那般咄然。
“她所言非虚,”,宋瑾冷眼看着宿缘,拿起桌上的一本书朝宿缘扔去,“便是此法。”
宿缘忙看向手中书籍,却是一套极为普通的打坐之法,他自己也只尝试过一次便再不碰了,她怎会打坐一日,修为便与自己相当!他心下惊惧万分,片刻只是面带忧色道:“你违逆天道…仙家是不会姑息你的。”
宋瑾心头一凛:“此话作何解?”
“天有道,物有常,你可知你为何不曾修炼便得化形为何修炼一日,便法力大成,你已是无视伦常,扰乱了天纲…”,言及此,宿缘已是一脸惋惜地看着她,“待你出了这阵法,指不定他们某日便察觉到你的存在。”
她听完后,只觉心头泛起阵阵凉意,她确信自己不曾有意作出违逆天道的事来,抬起左腕,她抚摸着皮肉下的妖骨,已有了打算。
梦长遂让人抬了浴桶进来,便带着宿缘用夕食去了,宋瑾便一人沐浴去。待梦长替她重新穿好衣裳,二人便去宿缘所在的三层去了,届时,太子带着淇安已先一步到了三层。
两个均是十分俊美的男子,此刻正对月饮酒洽谈,画意盎然。听得宋瑾踩着木屐过来,司空子冀温和地朝她点了点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蓦然发现宋瑾变得清冷的姿容,便多打量了她一番,而宿缘仍是一脸忧思,见她来了,便又失神了。
几人聚在三层,梦长替宋瑾添了一榻,一杯,斟上酒退开了。
“明日好生整备一番,就要去江夏了。”,司空子冀和一众大臣密谈了大半日,出得书房便知宿缘来了,他却是在净尘轩,才命淇安取了好酒带来。
“阿瑾知晓的。”,宋瑾亦抿了一口,此酒当真清冽无比,沁人心脾。
他眉眼一弯:“竟是猜得了。”
两壶酒尽,几人均是有些醉意,司空子冀已是乏了,便先行离开,也扯着一直魂不守舍的宿缘离开;“随本宫去,莫不是你还欲在这净尘轩过夜,本宫告诉你,此处只养莲花…”,声渐远了,融入浓稠的夜色中,听来宛若更声般。
“你且去睡罢,这里由我收拾。”,宋瑾摸了摸梦长的脑袋,看着她一脸倦容,心头生出一股怜爱,遂不待她开口,便将她推出去了。
她只身站在高楼上,目极夜空,那里…当真会有仙家看着我吗,便将错就错吧。此时明月皎皎,正是吸取灵气的好时机,她关严了门窗,又开始打起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