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吝啬的没有半点星光,天空就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一样,压在人们的头顶上。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温柔的风如同猛兽一般啃噬着他身体的每一寸,疼得他咬紧了嘴唇。
权木杉那张痛苦不堪的脸一直赖在他的脑海里不肯离去。他发了疯般的踩着油门,冲向了这座城市最高的写字楼。
他打开车门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楼梯口,蓝雨瞳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与权木杉那张扭曲的脸交叠在一起。
“畾,我想牵的是你的手!”那天下着大雨,12岁的蓝雨瞳站在梧桐树下哭的不成样子。她的棉布白裙已经湿透了,褶皱的紧贴在身体上,像极了儡那颗褶皱的心。
他优雅的解开了鞋带,将皮鞋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楼梯口,像极了某种仪式。他闭上眼睛光着脚开始不停的走着楼梯。
“我就是不穿鞋,我看你怎么办!!哈哈”10岁的雨瞳任性的在他面前蹦来蹦去。
他微微一笑抱起她,一脸宠溺的表情。
“那我就是你的鞋,你的水晶鞋”
后来的几年他总会看到她光着脚,但他再也没有抱过她。因为他知道孽会拿着水晶鞋及时的出现在她面前。
孽总是心疼的问他:“为什么不穿鞋呢?”
“因为我想穿水晶鞋”
他一定是又难过了,他每次一难过就会光着脚不停的走楼梯。从一层走到顶层,再从顶层走回一层,直到再也走不动为止,才肯坐在楼梯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一根接一根抽着烟。
雨瞳在雨里的样子,雨瞳光着脚的样子以及雨瞳死去的样子......
好吧!他始终无法释怀,他将自己最爱和最爱自己的女人拱手献给了别人。
在书房里看书的浩宇疲惫的伸了伸懒腰,墙上的壁钟指针停在了凌晨3点,竟然看书看了这么久。这时他听见了敲门声,他摘掉了眼睛,双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敲门声再次响起。
“请进”他那沙哑的嗓音慵懒的回荡在整个房间中。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洛天恭恭敬敬的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微微皱起的眉头让他显得更加稳重。
“老爷,您该休息了”
“少爷回来了么?”
“还没......”
“去看看”
“是”洛天点头,随即便鞠躬离开了。
浩宇起身在书房里漫步,整个书房的装扮风格异常古老,像是古代的老房子一样,但却透漏着一种难以抵抗的冰冷。让你仿佛置身于最阴暗的地狱之中,他那略显佝偻的背,让他看起来无比的苍老与落寞。
模糊之中他听到她在喊他:“浩宇”
久违的声音让他红了眼眶。
他猛地转身,布满血丝的疲惫双眼焦急的四处搜寻,却始终寻不到她的身影。
空旷的房间中,他的叹息越来越沉重。
洛天在人间味旁边的街道上找到了孽,眼前的场景令他鼻子发酸。昔日里冷酷无情,高傲的不可一世的觉罗家大少爷,此时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绝望的表情在灯光下那么生动,那么支离破碎。
他发誓,他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在如此精美的脸上出现如此令人心碎的表情。
他将车停在街道旁边,优雅的下车,一身宝石蓝的精致西服让他在路灯下看起来像一颗蓝宝石。他恭敬地鞠了一个躬,孽却突然转过身抢走他手中的车钥匙,油门踩到底,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身穿银灰色西服的沃夫,像一道闪电一样紧随车后。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忠诚二字,那么有一种忠诚就是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无论前方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我都会毅然挺立在你身前。
这种忠诚会令你心暖。
洛天深深的记得那个醉酒的夜晚,孽举着高脚杯有一搭没一搭的对着他说:“洛天,你知道么?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忠诚叫做沃夫”
说话间眉宇中透露着无限的自豪与骄傲,同时又在自嘲着。
“沃夫什么都不懂,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他从小就认为我是他的父亲,所以对我唯命是从是他的本能。洛天,你说这可笑么?”
“兽类一旦忠诚起来是令人畏惧的”
好吧!洛天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拦了一辆出租车。
权彬的别墅坐落于离市中心很远的郊区里,虽然孽只去过一次,但记忆却非常深刻,不是因为那栋别墅别致的像一座城堡,而是因为从那栋别墅的阳台上可以看见那片麦田。
那片麦田,是他的天堂亦或地狱。
他还记得那是他与莫容爱婚礼的前一夜,他喝了点红酒便独自开车来到了麦田里,他怎么会忘,突然出现在麦田里的权彬,让他不寒而栗。
淡淡的月光下,权彬那张精美的脸上笑容温婉。
好奇怪,如此温暖的笑容为何令他脊背发凉。他不是从不畏惧任何人么?那么现在他是畏惧眼前的这个人么?那么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良久的沉默过后权彬故作吃惊的问:“孽总???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
明明受到惊吓的是他,反倒让权彬反客为主,抢了先质问。
“喝多了,迷路了”他局促的躲闪着权彬那吃惊的眼神,不知为什么权彬的眼神让他感觉很不舒服,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冷静,不甘示弱的以一种怀疑的口气讽刺道:“权大明星呢?这么晚了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真是没办法哎!我家就住在附近,我妹妹特别喜欢这麦田里的稻草人,这不晚上起风了么!非让我来给稻草人添件衣服,我都服了她了,不过女孩子嘛,总是有点小感性嘛”说着说着便难为情的抓耳挠腮。
妹妹?权彬什么时候蹦出个妹妹来了?这消息够劲爆。他的商业头脑迅速运转,卖给狗仔准能大大的捞一笔,重点是能闹腾这小子一些时日。想到这他面如死灰的脸上才出现了一丝弧度。
“孽总,能否赏个脸去寒舍,小酌一杯?”
就这样,权彬理所当然的成了他婚礼上的特邀来宾。
谁会想到第二天的婚礼上,那张熟悉的面孔会以一种坦荡荡的姿态出现在红地毯上给他致命的一击。
他还来不及缕清所有的一切,来不及玩坏将“妹妹”这个爆炸性新闻卖掉,便被那笑容炸的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最后摊在一团又一团的回忆里生不如死。
妹妹!
孽闭眼,深吸一口气。哦!原来早就计划好了。
一路上没有红灯,他很快就来到了权彬的别墅前,瞄了一眼后视镜里尾随而来的沃夫,会心一笑。
可是下一秒笑容便开始在空气中僵硬。车灯直直的打在别墅的正门口,一个漆黑的身影慢慢的被打亮,他擅抖着双手急忙关了车灯,他怕自己再看下去,整颗心都会碎掉。
才过去几个小时而已,此时的权木杉消瘦的已不成样子,光着脚瑟瑟发抖的站在别墅门口,漆黑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像一具死尸,瞳孔里一片黯淡,没有任何光亮。
她是谁?她不是雨瞳!她是谁?她怎么可以把这张脸糟蹋成这样?谁允许了?谁TM允许了?
他不停的凿着方向盘,然后眼泪慢慢滑落。他又哭了,自从婚礼那天红地毯上出现了那张脸,他的世界似乎就充满了眼泪。
他开始怀疑那天在红地毯上的她是否曾笑过?以眼前的权木杉来说这张骷髅脸上是不可能出现任何弧度的。如果真的笑了,那么肯定是经过了数以千次的练习。
那么到底是谁训练的她?谁会比他更了解雨瞳的笑容?权彬到底是何方神圣。
很快他的理智又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击溃了,他的胸口抽痛起来,他捂着胸口慢慢的走下车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个精美的鞋盒,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双漂亮的水晶鞋。
如此漂亮,漂亮的让他想哭。
他拎起水晶鞋习惯性的想要迈向她,可是刚走一步,就再也无法迈出第二步了。
那个漆黑的身影再次被打亮,权彬慢慢的从车上走了下来,头发凌乱。他走到权木杉的身边,慢慢的弯下腰温柔的说:“那我就是你的鞋,你的水晶鞋”
然后他隐隐听见木杉那空灵的声音:“木加杉等于彬”
他的脑袋再次被轰然炸开,曾经的对话不断地在耳边重复着
“为什么不穿鞋呢?”
“因为我想穿水晶鞋”
“为什么不穿鞋呢?”
“因为我想穿水晶鞋”
“为什么....”
“...水晶鞋”
他真傻,他竟然真的以为是水晶鞋...
“师傅停!!!!!”洛天指着前面怒吼了起来,然后急忙跑下车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快要倒下的孽,他瞪着沃夫严厉的呵斥着:“怎么回事?孽少耳朵怎么留这么多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