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爹离开时我年纪尚小，都只能通过画像勉强记忆。洛湲那时大概还在襁褓之中，你更是后来进门的。又怎么会一眼认出那就是爹？”阿洛绕到席子前面坐下，打量着洛夫人的脸，慢慢喝茶。

洛夫人五官端正，嘴唇微厚，一看便是极敦厚的女子。被阿洛这么一噎，不知从何说起。

宋玉好像睡着了一样，用手臂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日昃时分，我刚下马车，腰间的短刀便被一下子抽出来。我就算平时走路，也不会一点防备都没有。可是那速度快得惊人，我的短刀拿在他手中反而更加相得益彰。

他不说话，我只是瞧着他。他将刀子扔还我，说道：''你的身手反不如你姐姐。''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是我爹？我大喊着问他。

你叫洛湲，秦历五月初五生日。胸口有一颗红痣，你母亲是周王室的太卜令。他答道，声音坦荡磊落。我看他脸上尽是被风雕琢地粗糙的痕迹，从嘴角到耳垂处有一条疤痕。

大道找回来了？我冷笑。已经快要宵禁了，即使他真是父亲，我也没有把他迎回来的必要。

没有。他嘴唇颤抖，在众目睽睽下，膝盖晃了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说……”

“说什么？”阿洛皱眉。洛湲连忙使眼色，让她把望舒支开。阿洛才要张口，望舒拍案而起：“你这小子挤眉弄眼，要不要我给你剜掉？继续！”

阿洛的脸色变得惨白。“望郎，我求求你，出去罢。”

“是啊，望大哥你带着扶摇……”

“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哇。”宋玉睁开眼睛，他收敛了笑容。

洛湲啜了一口茶：“爹说，你一定要救救你姊姊。当时我大惊，寻思你到底怎么了，把爹扶起来，刚转进屏风，他说你中了燕冀巫族的蛊毒，是周天子下的竹篾蛊。燕冀巫族对周天子阳奉阴违，表面上帮助他收集铜铃其实是要铲除所有铜铃和祭司。

爹为了让姬延把解药给你，以铜铃交换。爹还说，事实上，祭司的力量只是传承中的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附着在铃铛上。即使祭司死去，对于打开玄牝之门，也没有太大影响。姬延给了解药，结果………”

“洛湲，你闭嘴。”望舒长身而起，拉着扶摇手，道：“阿洛，我们走。院里的韭花熟了，须得去割下来。”

阿洛默然，怔怔地看着望舒，她的声音变得很奇怪，说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望郎，这都是真的。估计我吃不到来年的桃李了。”

“当时爹拿过来时还是好好的。行了几里后，却成了清水。”

“那瓶子可还在？”我问道。洛湲扔过来，我伸手接住，反复看着，黑瓷瓶粗糙普通，瓶底下几个朱砂写的字若隐若现，燕冀·齐。

“洛湲，不用管望郎，接着说。”

“我当即答应一定尽全力救你，他欣然应允。之后的日子，爹不让我告诉你他回来了，说怕你恨他。我告诉他你添了个小男孩，他格外高兴。他自己打开了内库几次，告诉我什么东西藏在什么地方，该怎样使用。半月后的一个清晨，他死了。大约是极北的严寒摧垮了他的身体，咸阳的温暖让他无所适从。”洛湲耸耸肩，似乎死的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巫师早就把灵魂卖给了神明，去世后，身体会在瞬间化归天地，连入土为安都无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