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是商洛巫族的人了，你有仇别处寻去。”他的斗篷落下来，那种熟悉感似乎又远去了。自从嫁到草原，我自作聪明隔绝了一切与中原的往来，谁知偏生像安排好一般，所有的麻烦跟赶集似的，纷沓至来。

“洛书，你当真走的掉么！？骨子里沸腾着商洛巫族的血，喝洛河的水长大，一身商洛巫族的巫术，你敢说你与巫族没有半点关系么！”男子好像很激动，我却实在是激动不起来。

“对不起。我不记得曾与商洛巫族有什么干系。”我见他渐渐松懈了防御，瞳孔一紧，反手就要扣住他的脉门。“咯咯”我眉头紧紧蜷缩在一起。手腕几乎要拦腰折断。他什么时候出的手？根本没有痕迹……

我脉门被扣住，根本无法反抗，被他拉着，出了毡房。我这时候开始腹诽住地偏僻的坏处，连呼救都不会有人答应。

男子提气腾空而起，上了附近一处制高点，蓊郁的草野尽收眼底。

“为什么要背叛商洛巫族？”他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要杀掉我的意思，起初那股杀气也不复存在。

“就算退出也不行么！我只是想做个普通人。”我淡淡道，耳环冰凉地贴在脸颊上。

“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

“草原。”

“还有呢？”

“草原。牛羊。”

男子的手猛的举起，想来是我的回答太不中用，我本想生生挨这一下，他却颓然放下。

“你是谁？”我没好气地问道。

“洛书，你甘愿就这样堕落？等着那个永远都不会来找你的男人！”男子说话太急切，以至于他腰间的扇坠掉到草地上都没有发觉。一个陌生人，干嘛与我说这么多话？若不是我受到限制，怕是早已有个你死我活。我甚至想到，他就是来拖延我找芜城的时间。

“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心中扎根，然后在方寸之间，默默吐露相思的新芽。我承认，也许自己一辈子都陷进去了，也许我再不会爱上别人。

“你好好保重罢！我只提醒你，小心柔然巫族的人。”男子略带关怀的话语，让我想起一个久违的故人，他身上有着乡土的味道，那就是父亲。我连父亲的名字都记不太清楚了……

“为什么要提醒我？”我对着他远去的背影，追问道。男子摇摇摆手，披风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挺拔的背影，略显沧桑的身躯，消失在残阳尽头。

我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拭，竟然是一滴清凉的水珠。他究竟是谁……

“你，过来。把这个给你们左贤王，说甭叫他找我，否则我跟他急。”我将那手钏脱下来，交给侍女，自己抱膝坐在草原上，等着太阳沉入山坳。

“我连周天子都赶忤逆，白起算个什么！”依稀是咸阳城外，芜城为了望舒，千里迢迢只身赶到咸阳，白起早知道有这一遭，摆明不让她进去。

我便像失物招领一般，将这个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妹子领进了城，而咸阳城里大大小小的人物，都知道洛家少司命不好惹。

我那时知道，我自己究竟有多爱他。爱到骨子里去，侵蚀撕咬着每一寸筋骨，哪怕是我死了，也要他好好活着。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啊。”我倒吸一口气，怎么坐着坐着就失了神智。可是……我与芜城说过那么多句话，为何想起的就是那一句有关周天子的！想来我亦有数载未与周天子谋面了。

月亮升起来了，草原上的月亮不似中原看月亮，还有几分朦胧和梦幻，这里的月亮便如同被那河水洗过，清亮宛如铜镜。

草野潇潇，草原上最善于面对面交战，因为四周没有一处荫庇。

“洛家少司命。”月光下，一个女子轻轻地叫我。她的眉目和望舒像极了:“主公请你走一遭。”

“主公？你的主公可不是我的主公。”我起身，拍拍裙子上的青草。

“万俟，万俟安澜。他说你一定想见他。”

芜城……我的心一紧。看来是没有机会去叫人了。我试着调动了一下空气中的水，笑道:“好。我看看你家主公的本事是不是比名字还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