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连着呛了好几口水，手紧紧抓住岸边的礁石，强迫自己回忆起当年学过的游泳，才稳住身子，极力将自己拖上岸，然后大口喘息着：“望大哥，你可还好！？”“我不能过去。你衣衫湿透了。”他在不远处背对着我。我低头看去，虽冬日衣服较为厚实，但是自己的身形几乎完全显现出来了。“你披上罢！”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扔给我，明明是一起掉下来的，这袍子却干燥且温暖。若我晓得袍子是他在空中一直举着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要的。

三九严寒的天气，在冰潭里洗了冷水澡，我绝对会感冒，绝对的。“那你如何？”我裹上袍子，一阵暖意袭来。

“我将水拧干即可。”望舒说着将水扭在地上，把湿漉漉的下裳打结系在腰间。“我穿着男子的衣服……如何是好？”我脸上发热，跟在他后面，发现此地除了寒潭与滩涂，便是一处极深幽宛如张大口的巨兽一般的洞穴。

“妹子，读书切莫读傻了。害怕坏了名节嫁不出去么？穿兄长的衣服又有什么不可。”他伸出手掌在岩洞外面探寻了一圈，目光狐疑不定。

“我总以为你看礼法比所有人都要重。”我道。“妹子，咱们来了个了不得的地方。”望舒抬头向上看去，哪里有什么悬崖峭壁？尽是茫茫白雾。若说悬崖绝壁反倒是好，至少有一丝希望，可如今当真是身在虚无无所依托了。

“在每届祭司都分大小长少，只有大祭司死了，少祭司才可接任，前提是必须在家族内库中接受考验，并拿到属于自己的兵器。我因为朝野上下极力鼓吹父亲已死，才不得已任大祭司，家族的内库自然没有机会进入，而且没有人告诉我如何进入。我想洛书的父亲许久不见下落，她也是存了一丝念想才屈居少司命之位，但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她与我一样不知道进入的方法。而根据家族典籍记载———祭司家族应是大同小异，这里既可能是洛家尘封许久的内库。”

我前脚踏入洞内，目光就被牢牢攥住，再也移不开了，好像这许多年都没有认真活过……

高宽不见其终端的书阁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一眼望去，尽是数不清的竹简。重重轻纱帐悬挂在阁与阁之间，如同缥缈的烟雾。好像每一卷都散发着奇特的光彩。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 辰宿列张。书阁前摆放着十六只三足青铜鼎，及其厚重古朴的刀法将这十六个字镌刻其上。我屏住呼吸走上前去，捧起一卷书，心神好像被它摄住一般，虔诚地展开。近日来我已认得近百个楚国和秦国的文字，开头第一句虽然磕磕绊绊，但总算读下来了：“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

“是【六韬】里的句子。芜珵，且放下吧，你若想看，我随时可以誊写下来。现在不可。”望舒啪的一声合上书简。“望大哥……你瞧那十六个铜鼎上的字，是……我儿时背诵过的，下面的是……寒、寒……”我那千字文三个字到了嘴边硬是说不出来，连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这简单的字眼也无法发出。我面前的，便是可有荒字号的铜鼎。

怕是受到时间和空间之力的束缚吧。他已然明白了我的意思，：“或许这内库中有着永恒的时间。”“该怎么去找到洛书？”我终于发问道。他不语，掌间发力，将竹简在手中爆炸成粉末。“蓬”地一声，原本碎成竹片的东西，复又在空中重新组合，拼成原先的样子，归入书阁。

这不是真正的书。难道真的像某些古装电视剧中随意翻动一本书或是在挂画后面就可以见到机关开启密室？不会吧……“小心！”望舒一个闪身，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挡在身后。他拔剑出鞘，格挡空中飞来密集如雨点的铁箭。最后一枚箭钉到木板上时，扔兀自闪着寒光。

我却在这时叫起来；“我不小心把那阁子里的书简其中一本碰到铜鼎中去了……”铜鼎就在我前面几寸开外的地方。此时的我才发现铜鼎中有类似于油的东西，而书简紧紧在其中须臾便不见踪影，油面又恢复了平静。

“既然这些书简都是幻象，那我觉得铜鼎才是进入内库的关键所在。它要怎样才能有变化呢？”我摩梭着下巴，思考道。“芜珵！我们此番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寻找洛书，而不是为了来人家 的内库！而且宋玉还在外面，你怎么会有心思去考虑那些？”

“那你现在如何出去？四周可都是书阁了。”我眼睛一亮：“你的腰牌！这是唯一可以证明我们身份的凭证。”说罢抢过他腰牌。“你……”我已经将它投进了铜鼎。“铛——”沉香木制成的腰牌触碰到铜鼎的底部。没有任何变化。

过了很久，久到在我考虑是否要把腰牌拿回来的时候。铜鼎逐渐隐没，取代而之的是一幅急速旋转的阴阳八卦。我只在古书上看到过，这摆出来的，应该是文王所创的后天八卦，可占卜出人 的未来。

“看起来有八个点可以进入，站到北面的离卦方位。”我便依照他的指示站过去。待到他也站好时，一瞬间的功夫，便通过【北斗】阵法，移到了另一个人空间。

“望大哥，你怎么了？”我转眼看到望舒的脸色苍白如金纸，淡粉的嘴唇变得干裂。“芜珵，我算错了。八卦在途中排列的方位本就与现实倒过来，而在图上是南，却应是北，可不晓得谁改变了排列，将在图上看到的原原本本画了下来。那现在咱们便是在坎的方位。楚国尚火，坎为水，水克火……这里水元素的气息太浓了……”他勉强解释了几句，我听得似懂非懂。打量着周遭，不由害怕起来。

八卦又分为六十四卦，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正是那六十四道金黄色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