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姑娘，怎么惹着你们了？”

我顺着阳光看去，声音来自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子。我视力不好，看人总是模模糊糊一团影子。“你转过去！”我脸上一阵发烫，自己的衣服被拉扯下些许，露出一丝皮肤。

“啊？”令我更加难受的，他竟然啊了一句。“你转过去！”我咬牙切齿重复了一遍，慌忙拉上衣服。

“您有所不知，她是秦国小妖女派来的细作。”刚刚诬陷我偷东西的侍女说道。“有意思。若不是我过来，这孩子岂不是要被你们打死？你叫什么名字？”男子向前了几步，望着我道。

我这才看清楚，原来他戴着半截银质面具，仅仅露出眼睛和下半部分脸颊。长发挑起一绺，窝成纂子，用玉冠松松绾住，其余直垂腰间，微微蓬松，和着一阙温暖的阳光。

与望舒的眼睛是少见的纯黑，深得望不到底不同，他的眼睛的颜色较常人要浅上几分，边缘处泛着温润的褐色。一袭水色长袍，在膝盖下开衩，纹着祥云式样。手中摇一把折扇，按理说战国时期并没有出现纸张，这折扇又是怎么制成？

“我姓夏……”猛然想起望舒临走前的叮嘱，忙说：“你知道我们这些平民家女子没有名字只有姓氏……”我在心里不禁犯嘀咕，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叫萧闲。萧瑟的萧，清闲的闲。天下最好的易容师。”他并不介意我的吞吞吐吐，而是莞尔一笑，爽朗道。

“我带她走，行不行？”萧闲问道。

“大祭司说过不许任何人带她走。”侍女已经挡在门边。

“你们家大祭司和我多年旧交，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说罢，萧闲眯起眼睛：“小丫头，还不从地上起来？冻着了可不长个。”我今年十五岁，也算半大的孩子。却被人一口一个小丫头呼来喝去，难免有些不快。不过看在他让我免去一顿皮肉之苦的份上，还是原谅他吧。

“不过舒大夫说???”我还想分辨什么，早已被提起来挟出们去。不对，舒大夫好像交代过，易容术不可不防，天啊，我在做什么？

郢都中某茶肆。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糕点，旁边的碟子已经摞了半尺高。“喝点水，别噎着。我知道这里的东西没法和你家乡的比。”萧闲斟满茶杯，一边吩咐店小二再给我上一壶茶。

战国时的饮食也仅仅限于锅里炖肉的级别，不过按照官位高低锅的数目不同罢了，在这全郢都最好的茶肆，糕点也是较为粗糙。还好我这人天生胃口好，吃什么都是一样的。“望舒那家伙是没给你饭吃还是怎么的？”

“他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吃得不亦乐乎，兴致也高涨起来。

“我告诉你，天底下最神秘也是最黑暗的人就是祭司阶层。他们往往是一脉单传的世家大族。每一任族长大多会诞下一男一女，男孩子留下来继承家族的职位，而女孩子则与别国祭司联姻借以繁衍。

所以女祭司是少之又少。而且祭司们通常可以呼唤风雨雷电作为军队战斗的辅助力量，着实不可小觑。而你……你知道大道是什么吗？”萧闲将话咽了回去，意犹未尽。

茶肆忽然寂静下来，好像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大人！西陵又吃了败仗！”马蹄声由远及近，直接冲进茶肆。马上的士兵翻下来，哗啦一声展开竹简。

“慢着！是望家大祭司领兵？”“正是。”

“那怎么会败？”“大王连下十道八百里加急手谕命令班师回朝！因为王妃是秦国人！而且只要割除去西陵一带方圆不过几十里土地，便可保几年清平日子。”士兵大声答道。

“糊涂！一次几十里，不如同蚕吃桑叶一般么？！久而久之我们的版图会越来越小……是不是签订盟约之际秦国又使了什么新花样？”萧闲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水溅出好些。

士兵站起身来，附到他耳边低语几句。看起来萧闲还不仅仅是个易容师那么简单，一定也是在朝廷中身居要职，要不军国战事也轮不到他插手。两人对话时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我，看得出来，萧闲是在尽力克制着不让我察觉。

“如果夏姑娘有余力，愿不愿意救救楚国？”萧闲探寻我的意见。我突然笑了，如释重负：“你们绕了那么多圈子不就是为了让我干这件事情么？我答应就是。不过，等事成之后，一定要送我回家。”

“自然。”

如今回想起来，我后悔自己总是那么轻易地答应别人自己无法做到的承诺，还如此信誓旦旦。这是不是每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的通病呢？事实告诉我们，永远不要轻易许诺，为了别人，也为了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