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整个庄园从外面看没有一丝亮光,沉静地就像一座废宅。
齐钰看着躺在躺椅上的男人,周围没有点灯,只有壁炉的火焰照亮着周围的三寸之地。
“感觉怎么样?”齐钰看着男人苍白的面孔被炉火染成了橘黄色,也许这样看起来会稍微温暖一点。
“还能受得了。”安辰景微微牵了牵嘴角。
“还有心情笑啊。”齐钰觉得现在说这话,嘴里弥漫着淡淡的苦涩。
齐钰看着周围,没有一个人。
“她呢?”
“她在卧室。”安辰景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
齐钰知道安辰景已经到达了生命的极限,可为什么脸上的表情还要流露出幸福的样子!明明现在应该很痛苦才是啊。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不应该让她得到这不需要代价的幸福啊。”齐钰为即将失去一个知己而痛心。
“我活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她,我的幸福就是她。”安辰景微微顿了顿,“她不必知道。因为她,我才能活下去。”
齐钰有些错愕,他从没听安辰景讲起过。
原来在安辰景第一次遇见叶又琦的时候,她还叫林倩,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可安辰景回忆起来还是那么清晰。
那时的安辰景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大提琴手,跑了很多地方,那里的负责人都说他不行。
四处碰壁再加上家里的经济压力,让他有想过自杀的念头。
自己的演奏无人欣赏,自己还能做什么,简直是个废物,还给家人带来负担,倒不如一了百了。
在桥上,安辰景拉着大提琴,《幻梦》被演奏地如泣如诉。
是的,他准备演奏完这首曲子后跳河自杀。
桥上来往的人不多,人们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安辰景。
一首四分多钟的曲子拉完了。安辰景看着远处,夕阳快被群山遮盖了。
就在他把大提琴收进琴盒时,一个女孩走过来。
“先生,您拉的琴真好听。”女孩就是林倩,她把拿在手中的一支玫瑰递给安辰景。
“我身上没有钱,这朵花就送给你吧。”原来林倩把安辰景当做了街头艺人。
安辰景很久没有听到过赞赏了,呆呆地接过花。
“谢谢。”安辰景看着林倩的双眼,林倩瞳孔中的亮光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
“可以再为我演奏一遍吗?”林倩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因为那首曲子和现在的场景太配了。
“当然可以。”安辰景把花插在上衣口袋中,拿出大提琴,为林倩再次演奏了一遍。
之后,安辰景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因为林倩的赞赏。
第二天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找到了安辰景,表示看到昨天安辰景在桥上的演奏,觉得很有前途,想邀请他到自己的演奏团。
自此,安辰景开始努力拉琴,让别人听到自己的琴声,无法忽略自己。
齐钰没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
因为一句赞赏,所以有了活下去的决心。
“我希望她能幸福平安地活下去。”安辰景抓着椅子扶手的手紧了紧,像是在挣扎着。
“那么,她就拜托你了。”
“再见了,老朋友。”
安辰景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再也听不到了。
屋子里静得可怕,齐钰看着椅子上紧闭双眼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
他就这么死了,这个活了这么久的人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可就这么把一切痛苦都带走,让享受幸福的人连代价都不付出,不是太不公平了吗?她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齐钰离开房间,走上楼,把女人拉到了安辰景面前。
齐钰的力气很大,叶又琦怎么也挣脱不开。
叶又琦看着齐钰这个样子,有些害怕。她知道齐钰讨厌自己,但也也会表面上装得温柔,从没像现在这样失态,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叶又琦的不安在心底蔓延。
齐钰把叶又琦推进了屋子。
“看看吧,你把他害成什么样了!”齐钰一手拉着叶又琦,一手指着安辰景。
叶又琦看着躺在椅子上的安辰景,双手无力的垂在椅子两边,头微微歪向炉火。
叶又琦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有些懵了。
她缓缓向安辰景走去。
其实这些天她也察觉到了安辰景的不对劲,她以为只是些小毛病,过一阵子就会好的。
可看着椅子上的人毫无生气的样子,叶又琦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坠。
“我无法看着你一个人幸福,这对他不公平!”齐钰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他现在的表情狰狞,像地狱的修罗一样对叶又琦下着审判。
“就是因为你,他才会落得如此下场。”齐钰一手按在桌面上,像是支撑着身体,“为了遇见你,为了让你幸福下去,他付出了代价。”
齐钰现在根本没办法正常地思考,只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叶又琦。
而他也实施了。
齐钰的话像利刃般割着叶又琦的心,她从不知道这幸福的背后会隐藏着这么可怕又难以承受的代价。
她从没想过安辰景会离开她,她觉得两个人会走过很长一段路。
若是幸运那么就一起老死,若是不幸,那就是一个先走,一个随后就来。
他不该这样的,即使是为了自己。
叶又琦的脚移向桌子,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
齐钰难以置信地看着叶又琦。
刀缓缓没入了叶又琦的皮肉,直刺心脏。
叶又琦一步一步走向安辰景,双眼注视着安辰景被炉火映照地微红的脸。
心脏的痛觉在一点一点加深,这条路好漫长啊,可我一定会走到的。叶又琦一手抓着刀,一手伸向了安辰景,若是平时,安辰景一定会笑着牵起叶又琦的手。
终于走到了。
叶又琦双膝跪地,将头缓缓枕到安辰景的腿上。
叶又琦觉得眼前的炉火变得模糊,连炉火的温度也快感觉不到了。
辰景,你千万要等等我啊。
辰景,下一次,没有了许愿,你还会不会找到我呢?
下一次,换我来找你吧。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这是齐钰看到的画面。
他后悔了,他根本没想过要让叶又琦去死,因为安辰景是希望她好好活着的。
“一切都结束了。”白小白感叹道。
“可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不觉得太悲惨了点吗?”齐钰像是自言自语般。
“那你画下这幅画,是对他们纪念,还是对自己的惩罚?”
“两者都有吧。”
齐钰像是从回忆里抽离,慢慢恢复了平静。
白小白看着画上你两个人。“他们是幸福的。”
“都死了,还谈什么幸福啊。”齐钰微眯着眼。
“可就是这样,才没人能将他们分开啊。”白小白用一种坚定的眼神看着齐钰。
“我觉得,既然一切都过去了,那么就没必要一直惩罚着自己。”白小白想让齐钰能试着理解这种死亡。
“今天我去看了安辰景,叶又琦的墓就在旁边。”
“能够死在一起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得到的。”
“嗯,也许正如你所说吧。”
齐钰眼神有些迷茫,但一瞬间又恢复了清明。
白小白从吧台上到了两杯鸡尾酒,一杯递给齐钰。
“来,让我们把过去先暂时撇开。”白小白端起杯子,“也许过段时间会有新的看法啊。”
“嗯。”齐钰和白小白碰杯,发出清脆的玻璃声。
白小白觉得自己有点了解到齐钰的内心了,这是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因为齐钰的缘故,白小白今天回家有点晚。
“妈,我回来了。”白小白推开门。
“饭吃过了吗?”白母坐在沙发上问。
“在外面吃过了。”白小白放下包,“这是?”白小白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生,看上去也是大学生吧,有点眼熟。
“这是你王阿姨的儿子王硕,你们以前不是见过嘛。”白母笑眯眯地介绍着王硕。
白小白不禁有些无语,这都快十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白小白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就回房了。觉得自己在这儿也了不起来,还会让气氛变得尴尬,索性就躲了起来。
进房门前,白小白还听见自己母亲想王硕解释着什么呢。
白小白这些年再没见过王硕了,只是妈妈经常提起他。
王硕和白小白同一年考大学,白小白上的是普通大学,而王硕却考上了国内的重点大学。
也因为妈妈经常说起他,然后对比自己,所以白小白打心眼里有些讨厌王硕。
只是,这次王硕怎么会来自己家呢?
不过白小白知道,这次妈妈又要说上好几天了。
“咚咚咚”
“来啦。”白小白起身开门。
“王硕,你怎么来啦,和我妈聊完了?”白小白没想到王硕会来敲门。
“嗯,我要回去了。”王硕胡乱的看了看白小白,然后微低着头。“所以和你来说一声。”
和我?你要走关我什么事啊。虽然白小白心里这么想,但还是说了声:“哦。”
“小白,你送送王硕。”妈妈的热情让白小白怀疑到底谁是亲生的。
但既然是妈妈说的,白小白也只好答应。
白小白只把王硕送到小区门口,在回来的路上,白小白忽然想起以前王硕任由自己欺负的样子,不自觉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