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的客人很少会这样说,除非是和容雅有交情的。
“不好意思,我们老板现在不在。”白小白如是说,今天老板从早上就出去了。“如果您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为转交。”
“这样啊。”男人摸了摸鼻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既然她不在就算了。”男人笑着走下了楼梯。
男人走到吧台,付了绿茶的钱就走出了格子铺。
白小白觉得这事儿也没什么特别,应该也没有告诉老板的必要吧。
可接下来的几天,那男人经常来格子铺。
穿着都很休闲。
每次来都是要杯绿茶,然后看着格子里的旧货。
白小白因为容雅说过让客人自己看就好,所以没有很热情地招呼上去。
“老板,那人都连着来了好几次了。”白小白转身,压低声音对休息室里的容雅说。
“什么人啊。”容雅穿着一身湖绿色的旗袍,踩着一双黑色的皮质高跟鞋,用手支着头坐在躺椅上。
“看样子四十多岁吧。”白小白朝男人瞥了一眼。
“他还向我问过老板你呢。”白小白想起了那天的事。
“这个再正常不过了。”容雅睁开眼睛,嘴角上扬,“老娘的美貌方圆十里都知道。”
白小白有些无语,但也不得不承认容雅很美。
“可那个男人之后再也没向我打听过老板的情况啊。”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啊。”容雅眯着狐狸眼。
“算了,随他看吧。”容雅侧了侧身,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那男人又照例付了茶钱,走出了格子铺。
真是奇怪,按照男人来格子铺的频率,这格子铺的东西应该都看遍了,而且也没有特别想买的东西,过几天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而后来,正如白小白想的那样,那男人再没出现过了。
“叮咚”
白小白的手机响了。
“今天下午五点我去格子铺找你。”齐钰发来了短信。这是齐钰这些天来发的唯一一条短信。
五点?自己四点就下班了呀。不过白小白还是有些期待,齐钰终于来格子铺了。
白小白下班后,拿了桌上的一本书看了起来。
这本书的封面已经没有了,连书和作者的名字都不知道。
书页有些泛黄,但字迹还看得清。
书中讲的无非是一个平常地再平常不过的爱情故事,可看着堪比砖块厚度的书,不禁感叹这这个作者能写的东西真多。
白小白从来不喜欢这些过厚的书,所以总是看几页就抬手看看手表,看时间到了没。
这样反复了很久,才发现已经过五点了,可齐钰还没来,他会不会不来了。白小白有些慌张。
看了看手机,也没有短信,齐钰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临时有事也会通知一声的。白小白有些埋怨起齐钰来,既然说好要来的,可千万别食言啊。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齐钰推门进来。
白小白放下书,收了收烦躁的表情。
“没事儿,我看着书呢。”白小白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有些生气了,她讨厌迟到的人。
“我以为你会走。”齐钰拉开椅子坐下。
今天齐钰给白小白的感觉很不一样,齐钰坐下后就一言不发,看着桌子,仿佛要把桌子盯出一个洞来。
为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郁?
“发生什么事了吗?”白小白有些担心。
“没有,只是今天去看了一个老朋友。”齐钰大概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让白小白担心,马上挤出一丝笑容,可在白小白眼中比哭还难看。
这样的强装应该很累吧。
白小白从容雅那里知道能被齐钰称为朋友的人寥寥无几,而且听齐钰的口吻,还有点怀念。
这个老朋友是谁?
“今天来讲完那个故事吧。”齐钰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但也打破了现在的尴尬气氛。
安辰景现在推掉了所有的演奏,就在家里照顾叶又琦。
叶又琦的病情又有变化了,以前还会大喊大叫,现在则呆呆地看着远处,一句话也不说。
“小琦,外面好看吗,为什么我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虽然叶又琦不说话,但安辰景还是每天和叶又琦说说话,他觉得如果没人和她说话,她的心里会更加孤独吧。
这座城市开始飘雪了。
这场雪来得毫无征兆,安辰景发现时是因为叶又琦的眼睛一直盯着窗外。
雪下得很大,比以往的都大,一天下来就积雪了。
“小琦,我给你拉琴吧,你说过那首《幻梦》很好听。”安辰景知道,只有在拉琴的时候,叶又琦才会转向自己。
安辰景想,叶又琦现在不说话,没关系,自己可以和她说。也许在某一天,她想开口说话了也不一定啊。
大提琴低沉的声音在房子里响起。
叶又琦把视线从窗外移开,转到了大提琴上,在顺着那双修长的手,转移到安辰景的脸上。
叶又琦不知在想些什么,现在没人能走进她的心里。她的手指动了动,只是专心拉琴的安辰景没注意到。
自从叶又琦生病后,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地,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叶又琦。
而安辰景每天亲力亲为地照顾叶又琦,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叶又琦稍微接受了自己,至少不会在看见自己之后就下意识地逃跑。
后来安辰景发现在他拉琴的时候,叶又琦会安静下来,会看着自己。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稍微休息一下,要知道,大家都很累了。
一曲完毕,像是耗尽了安辰景全部的力气。最近的体力下降地很快啊。安辰景自嘲地想。
安辰景把大提琴收进琴盒。看着叶又琦还是这样呆呆地看着窗外,挂起笑容向她走去。
“小琦,要快点好起来啊。”安辰景握着叶又琦的手有些颤抖。
“我怕我会等不到你恢复的那个时候。”
安辰景的声音透露着悲哀。
他的愿望实现了,那么随之而来的代价也必须承担。
“为什么安辰景会说这样的话?”白小白有些不能理解。
“还记得安辰景的那个愿望吗?”齐钰望向窗外。
“你是说代价?”白小白猜测。“代价是什么?”
“安辰景许愿叶又琦回到他身边,代价就是——死亡。”齐钰叹了口气。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齐钰一定会去阻止安辰景这样的自我灭亡。
“安辰景去过哪里。”白小白隐隐有些猜到了,但还是不敢相信。
“格子铺。”齐钰有些恨恨地说。
“真的是这里!”白小白瞪大眼睛,“可这代价太沉重了。”
“当安辰景第一次去格子铺许愿后,代价就随之而来了。”
“是什么?”
“安辰景获得了比一般人长久的生命。”齐钰看着白小白,瞳孔中看不到一点亮光。
“就这样?”白小白觉得这个代价并不是那么沉重。
“而等到他又一次遇见叶又琦的时候,他就再去了格子铺。”
“第二次?”
“对,他许愿叶又琦能幸福。”齐钰笑了笑,像是在为安辰景不值。
“那代价呢?”
“幸福的代价就是幸福,安辰景的幸福。”
“可安辰景的幸福不就是叶又琦吗?”
“那不一样。”齐钰摸了摸鼻子,“每个人对于幸福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安辰景的幸福是能够爱着叶又琦,能够用自己余下的生命陪着她。”
“所以安辰景加速着生命的消耗,他会死!”
齐钰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叶又琦知道吗?”白小白觉得叶又琦不知道有些说不过去,虽然安辰景的做法有些过分,但都是基于希望她幸福啊。
“呵呵,她不知道。”齐钰有些悲怆地冷笑。
“你一定觉得不公平吧,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齐钰双手微微握拳,“我觉得不能让叶又琦一直沉浸在无知的幸福中,她什么都不知道。让安辰景承受着幸福的代价,这对于安辰景来说太不公平了。”
“所以你就把事情都告诉了叶又琦?”白小白小心翼翼地问,她觉得现在齐钰的状态不太好。
“对,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齐钰双手抓着头,表情有些痛苦。
白小白有些明白了,齐钰觉得,因为他的话,叶又琦自杀了,而安辰景的代价就这么白白承受了,因为安辰景的愿望没有实现,叶又琦没有幸福地活着。
白小白转过头看着架子上的油画,“可你的画上,叶又琦的是笑着的。用这样的方式和安辰景在一起,这也许就是叶又琦的幸福。”
齐钰没有说话,低着头。
“你有没有想过,安辰景死了,就算叶又琦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我相信叶又琦再也碰不到向安辰景这样爱她的男人了。或者说,叶又琦会封闭自己的心,她想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就因为她还活着。”白小白缓慢地说着。
齐钰渐渐抬起头,看着白小白,仿佛在询问着她。
“你知道我今天去看了谁吗?”齐钰的双手缓缓放下。
“谁?”
“安辰景。”
“他不是...”随即就明白过来。
难怪今天齐钰心情不好。
也许他这样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吧,不这样的话,他也会觉得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