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这下，她却是有些相信了。

沐疏影在前面带路，两人一黑一红一前一后穿过假山竹林，七拐八拐后到了假山深处一道隐蔽的石门前。

沐疏影不知触了什么机关，门自动开了，后面是一条向下的阶梯，洞口内黑黝黝地，极深处隐约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声音在石壁上来回撞击，回荡不绝。

水清浅连死人都见了不少，光这点声音还是吓不住她的。见沐疏影进去了，便面不改色地跟上。

走了许久，阶梯才到了尽头，他带着她从几个牢房前经过，里面的人有的被粗大的铁钉钉穿了骨头，有的全身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鲜血随着那人的颤抖而不断滴在地上，积流成河。

她皱着眉头，不再去看他们的惨状。

“害怕么？”他走在前面头也不回，“这里面，有的人是宗门叛徒，有的人是当朝权贵的亲近之人，他们都曾光鲜亮丽，甚至手握重权，但在我这里，他们只是一条暂时留着有用的命罢了。”

“以前的水清浅，可从不会怕这些。”他揶揄道。

她看他一眼，神情漠然：“我已经失去记忆了。跟以前的水清浅，是不一样的。或许现在这样才是水清浅本来的模样。”

“是么……”他的眼神有些迷离，里面带着怅然若失。

又拐了个弯，他停在一道铁门前：“到了。”

里面两个缩在角落里的人闻声抬头，水清浅见到他们清秀的脸庞，神色微动，叹了口气：“是他们。”

没想到，再见居然是这样的情形。

沐疏影对他们还算好，只是关在地牢里，并没有施加什么酷刑。虽说入秋了地牢里睡着有些凉，但这对两个习武之人来说不算什么。

“冷玄……”云染见到她，讶异了一下随即又了然，“你果然没有失去记忆啊，如今还是回了无影门了。”

“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不曾骗你，我的确失去了记忆。”她看着他，目光平静，“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这怎么是没用呢？如果你对我们也是有所欺瞒的，至少我心里……不会那么愧疚……”云织的头埋在膝盖里，声音低哑像是自言自语。

水清浅看着她瘦削的肩膀，默然以对。

原来云织心里是有愧疚的么？

这是不是说明，她付出的感情并非毫无回报？

“云织，”她轻声唤她，“愿意告诉我真相么？”

云织的脸上露出挣扎之色，过了许久后，咬着唇角猛力摇头：“不可以！主人对我们有恩，我不能……”

“你不说，我也可以猜出事情的大概。”低沉而冷酷的声音响起，沐疏影双手交叉环在胸前，面容在昏暗的烛火下神色莫辨。

角落里的两人闻言身子齐齐僵硬。

“要听么？”沐疏影勾了勾唇角，这句话不知在问谁。

“说来听听。”水清浅话音一落，云氏兄妹那瘦削的肩膀不禁抖了一抖。

沐疏影目光扫过那两人，靠在铁栏杆上摆了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始慢慢说来。

琉璃心，是远古琉璃一族之人特有的宝物，族中每一个人，在经受了感情的伤害后，心上都会裂开一道伤口，将心圈出一小块位置。伤口愈合后，伤痕所圈下的区域就会变成琉璃的质地并发出一种不同于原来的美丽颜色。

这样有了琉璃质的心脏才称为琉璃心。

有一块琉璃质的心，是一品琉璃心，有了两块琉璃质的为二品，以此类推，最高的为七品。每升高一品，就代表着其主人要承受一次痛彻心扉的情殇，那颗心变成了琉璃质地，有了七彩颜色，看似光鲜亮丽，其实已伤痕累累。

那一小块琉璃质地的心，若是入药可以修复受损心脉并保护心脏永不再受损害，可以说是垂死之人的回春仙药。

而且琉璃心整个取出换给其他人也不会出现不匹配的现象，若是得了一颗琉璃心，简直等于多了一条性命。

所以，当琉璃心这样惊人的秘密被人们所知道之后，立刻给琉璃一族之人带来灭顶之灾！

琉璃族人眼角天生泪痣，当时人们就以此为辨别标准，杀害了许多琉璃族人就为了谋取一颗布满伤痕的心。但不是只有琉璃族人眼角才有泪痣，那些拥有泪痣的普通人同样也惨遭杀害。

所以当时那些眼角长痣的人一生都活得战战兢兢，不得安宁。

很快那些人又发现了琉璃人的泪痣与普通人的不同之处。琉璃人的泪痣就算人为剔掉了，过一段时间依旧会在相同的位置长出来，且随着琉璃心品阶的升高，泪痣也会越来越晶莹剔透乃至变为透明状，像一颗真正的泪一般。

于是人们找准方法的人们又继续肆无忌惮地大开杀戒。

但他们又渐渐发现一个问题，琉璃心的保存时间越来越短了，最后竟短至两到三天，这对于需要长途运输的买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那么，就只能抓活人了。这给猎手们带来极大的难度，琉璃人向来性格刚烈，被抓住之后总是不停地找各种机会寻死，弄得运送之人头疼不已。

因此，有些人便将琉璃族的孩子从小养在身边，等需要时再用；或者有意接近琉璃族人，骗取他们的信任，将他们骗到交易地点再行动手。

听到这里，水清浅脸色一变，阴沉而戒备地看着沐疏影。

她想到沐疏影之前在无影门庭院内跟她说的话：“这里本就是你长大的地方。”

他也是怀着将一个提供琉璃心的人养在身边随时待取的心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