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个瘦小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跃过一个个屋顶,最后在一座装饰华丽的七层阁楼前停下,阁楼牌子上写着大大的“暗香阁”三字。
阁楼前熙熙攘攘,进去的男人都一脸假正经,出来的男人都烂醉如泥。
黑影低头厌恶地扫了一眼,纵身跃上阁楼的三层,脚尖轻轻一点翻上七楼。
她屏息凝神将身子贴在窗外,里面静悄悄地,没有说话的声音。
黑影皱了皱眉。她明明听到了两个不同的心跳声,一个稳而有力,是武功高深之人,一个时缓时急,不是情绪起伏不定就是修炼的功法有些妖异。
如今没有谈话声,写字声也没有,不知他们是如何交流的。
她抬手拂上窗户,试着拉开一条缝,刚一用力,一道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在寂静的七楼显得十分突兀。
“糟糕!”这铃声是警报声!她迅速一跃而起,转身投入黑暗中,几乎同时,一个黑色的修长身影破窗而出,紧追黑影而去。
窗户被打开,可以看到里面坐着的只剩七娘一人,她面前的那张茶几上,几个用茶水写的字迹还未干。
暗香阁三楼。
冷玄,或者说水清浅刚刚沐浴完,正在夏雨的伺候下更衣。
夏雨去面壁思过不到半天就厚着脸皮回来找她了,不过她正需要人伺候,就默认她留下了。
这繁复的衣服她实在是不懂怎么穿。
“姑娘,你说那戚戚不是自取其辱吗?居然敢主动向您挑战,要跟你比舞,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自来。”夏雨兴致高涨,不停地叽叽喳喳。
沐疏影走后不久,雨戚戚就跑过来跟她宣战了。她不禁感慨怎么秋天一到事就多了?真应了那句“多事之秋”。
“当然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你不可大意。”水清浅有意敲打她,冷声道。
“知道啦——啊……”
一个黑影瞬间自窗户闯进来,将夏雨发出一半的“啊”给堵住,低声快速道了声“抱歉”后,拉着夏雨迅速沉进浴池中。
水清浅微微一怔。她怎么来了?
就在黑衣女子沉进去的下一刻,另一个黑色影子同样自窗户闯进来,面无表情地看了水清浅一眼,目光一顿。
水清浅惊讶了一下:“你还没走?”白天才见过,晚上怎么又见了。
沐疏影正用目光打量着四周,闻言挑眉道:“怎么,你很希望我走?”
“……”这种话怎么答都不对,她干脆就不说话了。
沐疏影扫完四周,目光突然转向身边的浴池,蹲下去朝水面伸手。
水清浅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他的手离水面越来越近,突然水面哗啦一声大响,从里面猛然蹦出来一个人,溅起大量的水和花瓣,幸亏他早有预料地从容躲开,水一滴也未落在他身上。
“夏雨!你又调皮了!”水清浅适时地冲那浴池里的人道。
夏雨在水里闷了一会儿还没缓过来,只知道站在浴池里傻呵呵地笑。
沐疏影见此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了水清浅一眼,一言不发地迅速离开。
见他走了,水清浅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在她眼里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生。
池地下的人过了很久后才慢慢浮上水面,夏雨狠狠瞪了一眼这个将自己拖进水里害自己呛了好几口洗澡水的人,倒也识趣地没有开口抱怨,怕把刚刚才走的沐疏影又引回来。
湿透的黑色的夜行衣紧贴在这人身上,将她曼妙的身材勾勒出来。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默默行了个礼,考虑到沐疏影随时会追回来,便片刻不停地往外走,经过水清浅身边时却被一手拦住。
她戒备地看着水清浅,似乎没有认出她来。许是因为水清浅戴着面纱吧。
水清浅将一套女装递至她面前,微微一笑耳语道:“姑娘等会儿可有兴致观看我的表演?”
她看了看湿透之后紧贴在身上的夜行衣,微窘,目光依旧戒备但还是冲她点头接过了衣服。
水清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开,心下一叹:今天水清浅的旧人可真多啊。一个沐疏影还没走,又来了一个白鸢。
白鸢一出场倒是从来不走寻常路,上回是女扮男装,这回又当起刺客来了,就不能做一回正经的女人吗?
不过她却不是特别适合做刺客呢,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和精致的眉宇,一眼就被水清浅认出来了。
这样的美貌,穿上女装不知该有多迷人呢。
想到自己刚刚给她的衣服,水清浅偷偷笑出了声。
今晚总算有点乐子看了。
“冷玄——冷玄啊——怎么还没好,你磨蹭什么呢?”七娘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隔着老远传过来,夏雨忍不住堵起耳朵。
水清浅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打开门,等在门口的七娘心急火燎地抓着她往楼下走:“快点快点,大家都等不及了!”
“七娘,风度。”水清浅不慌不忙地提醒。
“为了钱风度算什么东西!”
水清浅翻了翻白眼,腹诽道:此乃金句啊。
楼下一片喧嚣,人们在这里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看似逍遥快活,实际上心已经被禁锢在酒色的牢笼里。
“大家安静。下面我宣布,暗香阁两大头牌舞女——冷玄姑娘与戚戚姑娘的斗舞,现在开始!”
七娘激情四射地说完,一白一红两条彩带一左一右从天而降,在半空相遇,碰撞之后下起一阵桃花雨。
两个女子一白一红,在花雨中现身,白的纯洁柔弱,红的冷艳孤傲。
“好!”
“漂亮!”
台下叫好声四起,两个女子分两头向观众席飞,众人纷纷举起手来想碰一碰这两位难得一见的尤物,可两人却是若即若离,刚要碰到却已经轻飘飘飞远了。
一个穿着色彩斑斓的衣服的女子,坐在角落里郁闷地喝着酒,时不时将一些意图勾搭的浪荡公子给打发走。
水清浅飞过她身边,俯身轻笑着耳语:“姑娘对衣服可还满意?”
白鸢狠狠刮了她一眼,又喝起酒来。
水清浅轻笑着,似穿花蝴蝶一样轻盈地飞身离开,隐约察觉到一束特别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她假装不经意地扫过那个角落,触到那人目光的那一刻,微微顿了一下。
沐疏影坦坦荡荡地直视她,悠哉地端起酒杯轻酌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