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看上去白得让人慎得慌,张绯澜坐在窗台前托腮看着夜空。
白天的宴席她跟月儿两人一直待在木屋,一待便是一整天,她原本是打算下午时便离开,但是月儿上午的状态让她很担心,在她眼里看来月儿就是有娘生,没爹疼的孩子。
“娘亲,你在看什么?”
糯糯的童音在身后传来,张绯澜无比痛心地回过头去,语重心长地说道:“月儿,我不是你的娘亲,你不要随随便便叫人娘亲,这是不对的,万一被人拐了怎么办?”
“可是你不是墨铭爹爹的新娘子吗?”月儿一脸无邪地忽闪着水盈盈的大眼睛看着她。
“我跟你爹爹没有拜堂,所以不算你的后妈。”
“可是娘亲对月儿很温柔,你会抱着月儿。”柳星月一张小脸红红的。
这孩子,缺少母爱到了缺心眼的地步了吗?好像是从张绯澜看他不舒服抱过之后,醒来便开始对着张绯澜左一声娘亲右一声娘亲了。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朝那瘦小的身影招招手:“来,过来。”
月儿怯生生地迈着步子移过去,张绯澜一把搂住他,将他抱在怀里一起坐在窗台前。
“月儿,你的娘呢?”刚问出这句话,张绯澜就反悔了,怎么可以去戳人家的痛处,更何况是这么小一个孩子。
柳星月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得让人感觉没有妈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月儿没有娘只有墨铭爹爹。”
“哦……这样啊。”这下换张绯澜语塞了,该说这个孩子懂事呢还是孤僻呢?像她这种没有妈的孤儿,多多少少心理上是有点阴影的,她自己承认。
“因为月儿是墨铭爹爹生的。”柳星月突然仰起头与她对视,夜风轻轻吹进木窗,撩起张绯澜额前的碎发,她的心此时有成千上万匹草尼神驹奔腾而过。
难道这个世上没有妈妈的孩子都会认为自己是爹生的吗?
月儿天真地用小手托着下巴,心里细细地回忆,已经有多久,不曾有人这样陪过他这么长时间了?他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张绯澜一阵无语后选择了沉默,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交流方式与柳星月畅快的聊天,正当她愁思莫展时,怀里的小人儿突然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怎么了?月儿?”
她大惊,扳过柳星月瘦弱的肩膀着急地问道。
柳星月满脸惊恐之色,泪水布满了脸颊,他急急忙忙从张绯澜身上跳下来冲出门去。
“墨铭爹爹有危险,娘亲你不要跟过来!”
他急急说完这句话,居然刹那间消失了踪影,张绯澜才想起来,这个孩子也是不平凡之人,谁家孩子能够在这么小就飞上树?自己那些担心纯粹多余。
木门因柳星月的离去来回开合着,发出古老陈旧的吱呀声,张绯澜楞楞地看着门外,慢慢消化着那句话。
他说他爹有危险意味着什么?这不意味现在正是逃跑的大好时机吗?老大危险了,所有的高手肯定会过去,现在连这孩子都过去了谁还记得她张绯澜啊。
现在不逃更待何时?当她跨出木门走到院子里时她的良心又后悔了,她的脑海中好像出现了两个版本的自己,一个天使的她一个恶魔的她。
月儿是担心我才叫我留在这里的,我现在走了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天使版的自己凑近来一脸优柔寡断的样子。
过分什么?当时离开太师爹爹都是二话不说,说走就走的,这儿月儿算老几?值得本小姐留下来吗?
恶魔版的自己一脚将天使的她踹飞,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说道,不过这话好似把把尖刀刺进张绯澜的胸口。
院子是由一排竹栅栏圈起来的,出口就在那里,可她却始终迈不出步子。
栅栏外的草丛里蹲着一个身影,她正是刚才刺杀柳墨铭的蓝飘儿。
刚刚与柳墨铭那一战,其实第一次刺杀的时候她被柳墨铭内力弹开来,已经受了点内伤,看来硬来不行只能智取用毒了,可没有想到的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半个时辰前,蓝飘儿刚离开那里就咳出血来,步伐也开始踉跄不稳,毒宠银蛟一双小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人,时不时的吐着芯子。
“别担心,我没事。”蓝飘儿摸摸它的小脑袋,笑着安抚它。
银蛟昂起身子,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味道引着它,它仔细地嗅了一番,突然兴奋起来,不停地在地上扭动着,朝着一处前行。
蓝飘儿莫名其妙地看着银蛟的举动,不过好像是引着她跟上去,结果就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小木屋外。
只是一个普通木屋而已,她仔细环视了下四周,这里的空气似乎不太一样。从小开始制毒的她突然欣喜起来,正所谓要先了解毒就得先了解药,这木屋附近到处都是药草自然是逃不过她的鼻子。
光是闻着味道,蓝飘儿便闻出自己附近有哪些药草是对她有帮助的了,她嗅着味道找了过去,在栅栏的角落里找到了田七。
蓝飘儿再一次打量了这个破旧不堪的木屋就好奇了,血月殿这样宏伟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破烂屋子?
正想着里面究竟住着什么样的人时,却看见一个孩子从屋内急急奔出,出了院内居然两步轻点,像燕子一样飞走了。
蓝飘儿傻眼了,刚想这个孩子什么来头,却被小孩临走前的一句话吸引了注意。
墨铭爹爹?娘亲?他是柳墨铭的儿子?那追出来的那个女人果然是柳墨铭的老婆了?
蓝飘儿嘴角扬起,她正为杀不了柳墨铭回去交不了差而烦恼,没想到老天竟然掉了这么大个馅饼在自己眼前。
她看了看月儿消失的方向惋惜着,柳墨铭的儿子看来是杀不成了,不过院子里还有一个刚刚追出来的。
蓝飘儿深思熟虑一会,觉得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太没意思,她看了看面前的竹栅栏,计上心来。
杀人不好玩,如果让一个人目睹自己是如何死亡的那才有意思。
她取下右耳的耳饰,那是一个实心的银圆片,但到她手中却将那银圆片打了开来,外表上是耳饰,实则却是一个微型的匣子,里面装着一只已经干扁了白色虫子。
蓝飘儿从竹栅栏上面掰断一小截约摸四寸长的竹片来,再将手指咬破让血滴在虫子身上,令人发指的一幕出现了,那条明明已经干枯的虫身居然遇血后开始吸血膨胀通体呈红色,然后开始扭动,竟然活了过来。
她将虫放置在竹片上,然后放在院门外静等。
张绯澜站在院子里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出去找柳星月,刚踏出院子,脚跟突然一麻,紧接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
她赶紧借着月光低头一看,右腿的脚跟居然开始流血,周围的地上有几簇荆类植物,原来是被那些东西刮伤了脚吗?
唉,看样子得回屋稍微包扎一下了,月儿有功夫,这里又是他的家,自己还是乖乖在这里等他回来吧。
张绯澜沮丧地返回屋里,屋外的蓝飘儿见已事成,妖冶一笑,起身离去。
“我去!有没有搞错?”拉起裤腿,发现右脚跟上有一道深深的口子,正往外汩汩的渗血,那个血流得可是相当的壮观啊,不一会儿,已经顺着椅子淌到了地上。
“天啊,那些鬼东西不会是有毒的吧?”张绯澜大骇,她盯着那些血不要本钱的住外冒,害怕得不行“不要这样啊,我这个月大姨妈刚走,贫血贫得厉害啊!”
她欲哭无泪,在屋内翻腾半天找到一块棉布条,准备包扎时,意外的看到血止住了,让人奇怪的是,原本一条很大的伤口居然不翼而飞,好似她根本就没受过伤。
“怎么回事?难道那个玩意会让人产生幻觉?”张绯澜郁闷了。
而这边,白奕宸在柳墨铭的指路下已经快接近木屋了,可是柳墨铭却不胜体内的毒发已经失去了意识。
“喂,接下来该怎么走?”白奕宸冷漠地开口,半天却没有得到回应,他偏过头一看,柳墨铭不知何时已经晕死过去,一张脸已经没有一丝生气。
“放开我爹爹!”
白奕宸正不知该怎么办时,空中突然炸起一道稚嫩的童音,接着一股劲风朝他袭来,白奕宸不躲也不闪,原地不动地接住了似乎从天而降的柳星月那一掌。
他包住那小小的手掌,好奇地打量眼前的孩子。
小孩长得很可爱,白白嫩嫩的脸蛋,鼓着面颊,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眸子中的寒光如刀子一般,直朝白奕宸射来。
“坏人!你放开我!”柳星月看到挂在他身上的柳墨铭时,眼泪顿时开始在眼眶中直打转。
他什么时候又成了坏人了?明明自己好心救了人还被称之为坏人,再说了这个小鬼是谁?
一双丹凤眼此时正怒视着他,高高的鼻梁下有着如花瓣般柔嫩的嘴唇,但因为生气却被牙齿咬的殷红,周身的寒气令人心惊,小小的身板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寒气。
这小鬼……简直就是袖珍版的柳墨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