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晚上我都沉浸在三叔的过往中，晚宴上大家讨论了什么，我也没仔细听。三个小时过后，宴会终于散场了。

人群在茶楼门口散开，二叔送我们出来，我看到他好几次嘴角张开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可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向小花和秀秀道别后，就只剩下我和闷油瓶两个人了。我开着车，闷油瓶坐在副驾驶上默不作声，除了车窗外时不时的烟花声传来，气氛还是一样的凝重。

今晚的月亮特别圆，街道上还热闹非凡，烟花灿烂开放在深蓝色的天空之中，人们此次用传统方式来庆祝中秋。

今年的中秋与往年颇有不同，毕竟这是我和小哥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八月十五。

想到这我不禁吟诵了一句古诗:“?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闷油瓶也没看我，只是回了一句:“?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我一愣，随即脱口而出:“这和中秋好像没啥关系啊。

小哥也不反驳，只是笑笑。向我递来一个圆鼓鼓的纸团。??

“把这个吃了，别忘记了。”

我单手接过，马上就知道了这是什么。这是我们老吴家吃月饼的习惯，都喜欢用纸包着。我不明所以地望向闷油瓶。??

?闷油瓶淡淡地说:“吴二白交给我的，他说你爱吃。”

“老爹？他怎么不直接拿给我，何必还要你转交呢？”?

我鼻子一酸，想想这么多年也没在爸妈身边侍奉过。月饼我不是没吃过，可是老爹带来的月饼，却显得这么珍贵。

我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把月饼小心翼翼地包好。

“你不吃？”

“我开车呢，回家再吃。”

?张起灵听了这句话，面无表情地掰了一半送到我嘴边，明明是在贴心地喂我，脸上却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我心里觉得好笑，也不戳穿，就这样一喂一吃。

以前在家我并不爱吃莲蓉馅儿的月饼，因为觉得太甜，吃多了会腻，反倒?是更喜欢五仁和鲜肉的。可是这十年来，我已尝遍了太多的苦，对于未来，我所希冀和憧憬的，都与幸福安定有关。

我喜欢莲蓉蛋黄馅儿，不是因为吸多了费洛蒙口味都不一样了，而是一种心性上的转变。

我一边嚼着月饼，一边偷偷瞄了一眼张起灵。闷油瓶喜欢什么口味的月饼？他活了这么多年，有好好地过过中秋吗？

闷油瓶头靠着车窗，抬头望着月亮，丝毫没有发现我正盯着他看。

凉如水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给那棱角分明的侧颜更添了几分媚惑。

我舔舔嘴唇，开口道:“小哥，你以前有没有过过中秋？”?

张起灵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转头盯着月亮。他的眼神，带着迷惘，似乎想透过明月看到很远很远的从前，可是迷雾重重，他看不真切。

“我不记得了。”张起灵的语气依旧平淡，可是我心里却突然疼了一下。

回到吴山居的时候，里面隐约传出嬉闹的声音，我满怀疑狐地打开门，看到里面一派灯火通明。

不大的铺子里久违地有了热闹的气氛。

“欸我说这天真的古董怎么还是这些，这生意有这么不景气吗？”胖子不耐烦地在柜子旁数落了我一顿。王盟则乐呵呵地坐在沙发上吃着豆沙月饼。

“没办法，人们都说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我这他娘的都四年没开张了！”?

我叹了口气，故作可怜地坐下来。

“天真你回来了！”胖子一看见我就来势汹汹地冲过来，似乎是在气我把他丢下一样。

可能是忌讳小哥在旁边，胖子并没有损我，只是用力地在我背上拍了拍，力道大得我都要吐血身亡。??

“胖子你要我命啊！”

“我哪敢啊，嘿嘿。”??

我白了他一眼，用手揉着肩膀。王盟幸灾乐祸地凑过来，在看到我脖子的时候却大呼一声。

“你叫什么叫，一惊一乍的！难不成我真的被胖子打残疾了？”

“不是！老板，你，你......”

“我怎么了？”

“你的脖子上有一个红印，就是，就是被人......”??

“什么！”我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拿了镜子一照，还真是！

“你他娘的闷油瓶，让小三爷我丢脸丢大了！”我嘟囔着，张起灵只当没他什么事一样淡定地赏月。

胖子朝我投来一个阴险的眼神，不怀好意地说着“我懂的我懂的。”???

我几乎要晕倒了，怎么会有这样一群损友呢。

王盟好奇地问我:“老板，你究竟和谁在搞对象啊？”??

“没，没谁。”?

“不可能吧，你每次都叫她什么来着，小什么？”

“哎呀都说没谁了，以后会告诉你的。”

我支支吾吾地混过去，王盟怎么会知道小爷我的对象就是在一旁赏月的闷油瓶呢？他应该觉得我和张起灵很奇怪吧，毕竟只要小哥一来他就放假，次次如此。

胖子嘴里塞着月饼，含糊不清说着:“看来我们天真很快就要出嫁喽！”

“死胖子！你......”

我想反驳他，但想想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便泄下气来摇摇头。再转头一看，角落里的张起灵嘴角也在微微上翘。

我突然想起来，当年在西沙海底，我用口水装花露水给胖子擦后背的时候，张起灵也是这样轻轻地笑了。没想到白驹过隙，已过了那么多年的光景。

王盟还在问：“为什么是出嫁？老板不是应该娶别人吗？”

我默默走到阳台上，站在张起灵身边。

“你要出嫁了？”闷油瓶问我。

“我，我是要出家了！”

“哦？你不嫁给我？”小哥黑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显得特别好看。

靠，真他娘的好看。

“不嫁不嫁！”

“不嫁也行，那我娶你。”闷油瓶带有戏爵性地抬起我的下巴，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身体不自觉地产生了反应。

注意到我的变化，张起灵在我耳边问我:“想要？”

想要你个头啊！

我猛地脱离他的魔掌：“昨晚才来过，今天又要，你知不知道节制啊！”

闷油瓶露出一张无辜的脸：“那以后就久久一次，一夜七次！”

“你！小心精尽人亡......”

“小哥？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月饼？”我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张起灵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说:“这个馅儿的。”

“莲蓉蛋黄？小哥，你喜欢吃甜的啊？”我有点意想不到，原本以为张起灵会没有特别喜欢的口味呢。张起灵盯着手中的月饼看了一会儿，说:“因为你好像挺喜欢吃的。”

我刚把茶杯送到嘴边，听到这句话动作顿了顿。张起灵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自己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楚。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应当，在我的心上似乎激起了一层涟漪。

这个该死的闷油瓶！真是让人无法抗拒......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会惊讶得说话都结巴了。可是今时已不同于往日，这十年来，我对张起灵的心思，已由最初单纯的兄弟之情，不断发酵，最终变质成了一种超越友谊的爱。

?张起灵只需一句简单的话，就能拨动自己心中蠢蠢欲动的火苗。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可在我听来就是一种蛊惑。

“小哥，我嫁给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