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切如旧，只是天气格外晴朗。

杨生永远都是第一个起的，打开书院大门便如遭雷劈般身形一顿，遂一声惊呼，生怕不能将全院的人喊醒。

“玉先生！玉先生来了！”

刘夫子披着外衣急匆匆出来相迎，老远便见他抱拳道:“玉先生来啦，有失远迎呐！”复冲着别院，“千也，白含，玉先生来啦！”

阿也懒散地爬起来，天还没亮呢，怎么这样的早。

书院一如既往地上课，刘夫子却撇下众学生在别院与玦钦品茶小叙。

“先生，才三十几年，真是太快了。”

“可不是？咱凡人呐就是这样，哪能像你，几十年了还是那个样。”刘夫子往小炉子里头加些炭火。

“我在你回来前撇下书院离开，你可别见怪。”玦钦笑道。

“嗐，这有什么，杨生照管着也没出什么乱子不是？你们神仙要济世救人，若被我这小小书院耽搁了，老头儿可怎么担待得起！”刘夫子长笑，一壶清茶也已煮好，给玦钦倒上一杯。

“只是家中急事罢了…先生，近来千也与白含怎样了？”玦钦嗅着缕缕茶香，甚是陶醉。

夫子继续烧茶，仔细挑弄炭火。“此二人呐……嘿嘿，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白含一点即通，却不能背诵；千也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不能领会其中真谛，倒是有趣地紧！”

刘夫子饮一口茶，举杯道，“来来来，此一杯茶谢玉郎君探望。”

玦钦笑道:“玦钦何时说过此番是为特意拜访先生的？”

“唉，让老头子高兴一下吧。”

“哈哈哈哈！”玦钦笑，自袖中取出一只瓷瓶，“这是延年益寿的灵药，赠予先生罢，愿先生与夫人长命百岁。”

刘夫子赶忙收下，道:“如此良药，老夫自不该推脱。”

玦钦最明白他，虽嘴上说收下了定会服用，却悄悄地埋于别院梅子树下，他与夫人日渐衰老，梅子树本是一副枯枝竟逢春，一夜之间枝繁叶茂，每年开两次花结两次果，竟成了书院的宝物。

“唉呀，大冷天儿的你这梅子树花开得怎么比腊梅还勤！”玦钦叹道。

“……”刘夫子低头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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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也娘子。”下学了，赤旋在学堂候着阿也。

““何事？”

“刘先生和公子在别院等你和白娘子。”含汐出来，赤旋便引她们前往。

他还是一身耀眼的红衣，倒令刘夫子有些黯然失色。

“玦钦！”“玉郎君！”“你还没走啊！”

“……”玦钦怔然半晌，“我来接你们，顺便送杨生回京。”

“杨兄要走？”阿也疑惑，好端端的为何要走？

“夫子方才托我送他回京面圣，并带你们去游历一番。”玦钦微笑。

“哦。”

“……”

阿也收拾好一切，却忘记换回女装，一身素衣同含汐翩翩而来。

玦钦捏了个诀，指尖一转，阿也的素衣变做一袭紫色襦裙，青丝挽起，一个与含汐相似的发式，只是头上多了玦钦给的那支金簪，鬓间两朵腊梅花香气缭绕。没人知道她怎会突然变了模样。

杨生看得目瞪口呆，那两张脸是白含与千也没错，但…但，这数月相处，她们竟是女子？！“这，这…”

含汐将杨生的包袱捡起，搭在他肩上，昂首道:“没见过女子？”

“不…不是……这…”

“走了。”玦钦转身朝门外去，正好车夫也等不及了，朝里头催促快些出来。

阿也亦匆匆地赶上玦钦。

天上飘起小雪，洋洋洒洒落在发上，肩上。

“等等，等等。”

众人回头，刘夫子和夫人不慌不忙踱过来，夫人手里拿着一沓红纸默默地数着。

“过几天就是年关了，学生们都有压岁钱，你们可也不能落下。”夫人笑意盈盈，给三个学生发红包。

眼角瞥见玦钦与赤旋脸黑得可怖，遂推推夫子，刘夫子才变戏法似的将贴了“福”字的一壶酒提到两人面前，“上好的女儿红，你俩可也得记着回来给我拜年呀！”

赤旋满意地接过酒，玦钦才领众人与他告别。“多谢夫子，夫人照顾，今后学生定来拜访。”

玦钦亦道:“先生请止步，玦钦告辞。”

“呵，我没打算送你来着。”

“……”

“哈哈，一路平安呐，我这些学生就靠你了。”

“先生大可放心。”玦钦拂袖而去，众人紧紧跟随。

一路风霜，天气本该冷得很，众人却穿得单薄。雪越发大了，山岭满是积雪。“车夫小心些行路，下雪天路滑。”杨生探出头去嘱咐。

“诶，公子放心吧，小的架了十几年的车，没问题。”车夫回头笑道。

杨生却是个不依不饶的，“注意点道路两旁，若有断崖什么的尽量绕开，这种天要是大雪封路，最怕会有土匪。”

“公子放心，这条路我熟，走了多少次了，也没见什么…”

“前…前…前面的人…人，听着，齐…齐…抢劫，劫…”前方一人骑着高头大马，青布衣衫，身披虎皮，手执笨刀，身后一众小喽啰张牙舞爪得笑着。

“啊呀，公子，怎么你盼啥来啥呀！”车夫吓得浑身打颤。

阿也探出头，一眼便看中那山大王的宝马，“诶！那马好看！”

“喜欢？”玦钦亦探出头来，“哟，还真是匹好马！阿也，眼光不错嘛！”

阿也暗道:那是！

“阿也，真喜欢那马？”玦钦回头问道。

“嗯…我只是觉着好看…”阿也话音未落，赤旋已会意，下车去。

一道光影闪过，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土匪的衣服尽数落到他手里。

“大侠，大侠饶命啊，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

“来，阿也。”在众土匪的求饶声中，玦钦牵着阿也大摇大摆地走向那山大王，“那谁，山大王是吧？这匹马我们要了。”又挑了四匹好马，“还有这些，给不给？”

“给！给…大侠还，还…还需要什么…”

“嗯……我看看…”玦钦喃喃道。

“啊？”山大王愕然抬头。

“怎么？”玦钦一脸无辜。

“没，没什么，么，大侠想，想要什么，随…随便，便拿。”土匪一双眼睛里饱含泪水。

“赤旋，那虎皮不错，诶…你手里是不是块金子？”

赤旋低头一看，“嘿，我怎么没看见。”

玦钦只顾顺马毛，看也不看赤旋，“还有什么值钱的，全拿了。”

“是。”

车夫一脸惊悚，“这…这到底谁土匪啊？”

杨生不可置信地摇头，“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