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琥珀泪(一)
第二十五章 琥珀泪(一)

“孩子,这尘埃幻世反复无常,变幻莫测,你一定要小心谨慎。我知道,现在的你,已经学会了徙音幻术,幻术修为也已经很高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听舞灵的话。”渊欢注视着远方秀美的风景,眸子里溢出水秀山清,他不停地说着,两旁奇异的花朵愈发姹紫嫣红起来。

朴亦还在涣瞳的时候,渊欢死后不久,舞灵给他传送消息让他去幻雪大陆保护郁简离,朴亦当时回答说:“好的”。他发现自己已经可以使用徙音幻术了,他可以让遥远的舞灵听见他的声音。

但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父亲一定要他听舞灵的话,但这是父亲临终前的嘱咐,他也不能违背,只好努力去做。

朴亦看着伟岸却满眼忧伤的父亲,往昔的回忆像失控的兽群一般冲进他的脑海里,在他的神经上肆意撒野。

小时候,朴亦和白象啼乌外出疯玩,父亲便守在木屋门前,等他们回家,那时候,薄暮的阳光在涣瞳的大地上投出斑驳的阴影,落单的飞鸟扑楞着翅膀努力归巢,一切都很安详。

朴亦不小心打碎了渊欢心爱的盆栽,趁着渊欢出门,他偷偷将盆栽运到远处埋掉,渊欢发现后,很是生气,就使用幻术将他囚禁在结界里三天……那些几乎快要被遗忘的细节一一浮现眼前,在这时候趁虚而入,刺激着朴亦的泪腺。

“你们想要得到琥珀之泪的话,必须要去枯城,到一个叫做凡世的地方,去那里找一个叫哈罗梦的人。”渊欢突然说话了,将朴亦从回忆里拉扯出来。

然后,那些画面迅速退去,朴亦面前的一切也都消失了,他又回到了幻澈宫殿。他知道刚才的这一切都只是幻象而已,父亲早就已经离开了。

这时候天已经微明,他听见晨靥正在和郁简离交谈。

“我是谁?我在哪里?”

“你是郁简离,在幻澈岛上。”晨靥说。

“哦。”

短促而无力的回答之后,郁简离重新又陷入黯淡,将目光投向远方。他在努力分辨着什么,因为这个时候,他觉得世界是全新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像个懵懂的孩子一般,正在努力理解着周围的一切。

渊欢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低下头看着郁简离和晨靥说:“快走,我们去枯城!”

凡世滨海,是枯城盐的来源地,这里本来异常繁华,渔业和盐业都极其发达,如今却因为雪灾而变得格外萧条。

镇子北面临海,南面是广袤无垠的原野,镇子并不大,却街巷密集,交通方便。

郁简离他们抵达这里的时候,雪下得尽管不大,但是一直在下,飘飘洒洒,络绎不绝。整座小镇异常安静,只有扫雪的人偶尔出现,并无交易买卖之人。但是那些人却悄无声息,面目麻木。

地面上的雪大多被打扫干净,堆成雪堆,被运走填进海里,但是屋顶及人烟稀少的地方,积雪已经可以淹没脚踝。

整个镇子洁白整齐,安静森然,似乎隐藏着一种刻意的痕迹。

朴亦高大的身躯并没有给镇上的人带来任何惊讶,他们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按理来说,这里的人应该和枯城城池和度莫农场的人一样,不会幻术,也不知道枯城之外的其它空间的存在。

朴亦和郁简离,还有晨靥他们三人在一家客栈住下,更奇怪的是,这家客栈居然也有属于朴亦这般巨人的房间。

朴亦让晨靥去问客栈老板关于哈罗梦的消息,但是那老板不说话,只是平静地摇摇头,依旧面无表情。她出门去问其他人,走遍整个小镇却不见任何人,刚才见到的那些扫雪的人仿佛是凭空消失了。

晨靥回到客栈,发现客栈老板也不见了,他们发现整个客栈只住了他们三个人,气氛十分诡异。后来那个老板每天会准时出现三次,为他们准备热水、饭菜和熏香,却始终闭口不说话,总是用摇头或点头来回答他们的问题,然后就躲入房间再也不露面。

他们都以为那老板是哑巴。

晨靥说:“这客栈有问题,我们要格外小心。”

到了枯城以后,郁简离总是觉得有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会梦见大朵的樱璃花开在枯萎的枝头,羽鸢飞过蓝色的天际,半人独角兽绝望地哀号。

他在这些强烈的意象之间奔跑,追地面上的影子,追正在消失的光。那个令人窒息的世界被不断向后抛去,现实感慢慢透明,惶恐不安中不断滋生挣脱和追逐的迫切。

站在窗边,他睁开眼睛,发现空气中凝滞着雪,楼下的街巷里人迹寥寥,远处的海面上雪雾轻薄。

自从到了凡世之后,郁简离开始有了记忆,他可以记得从离开幻澈岛那天早上之后的所有事情,他终于逃离了幻澈岛上那些温柔的梦魇,但他依旧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他们住在凡世的客栈里已经是第三天了,却依旧找不到哈罗梦,找不到哈罗梦就意味着拿不到琥珀泪,郁简离无法恢复记忆,寻找雪笺就无从谈起。

朴亦用徙音幻术询问舞灵,却收不到任何消息。他再次进入渊欢的意识囊,却只见到那座旧的木屋和沉默不语的父亲,他又一次湿了眼眶,每次他进入渊欢的意识囊都是对他理性思维的一次巨大的挑战。

朴亦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声连同窗外的絮雪一起轻轻落地,一旁的晨靥用手抚着头发看着郁简离,郁简离目光直直地盯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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