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迟迟不肯落下,习惯了遵循惯例生活的枯城人们都开始着急,开始议论纷纷。有年老的人说,只有在一千年前的枯城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但是那次……实在太可怕了。
于是种种猜测开始在昔日安宁平静的枯城里流传,甚至有人说,枯城将要遭遇劫难,会和千年前的那次一样时空错乱,一样惨绝人寰,一样会有许多人的灵魂被遣散。
对整个尘埃幻世的人来说,灵魂遣散就意味着灰飞烟灭,意味着永远不能沿着时间轴走回来,走向生命的起始点进行重生,意味着永恒的消逝。
有一天早上,睡在低矮阴暗柴房里的阿丑早于平常醒来。
在门外绚烂的晨光里,有一只蓝色的羽鸢飞过后,破碎的彩色光线被铺满在小屋外樱璃花木的地板上,他突然看见有个人正在朝他走来。
那个人的神态直到许多年以后阿丑依然记得:他的脸色苍白,平静里略带些玩世不恭,眉间有一块六角形的小白斑。当他披着浅蓝色披风站在阿丑面前时,阿丑竟然觉得无比熟悉。
他和阿丑一般年纪,但他看阿丑的眼神,却像父亲看自己的孩子。
“你是谁?”蜷缩在角落里的阿丑怯怯地问。
“我就是你,不过是已经死亡的你。”他的声音很冷,就像那年阿丑在枯城之原上遭遇的冰雪。他又说:“你知道我的过去,而我知道你的将来。”
其实阿丑还不知道,在尘埃幻世,生和死亡只不过是一段循环往复的旅程。
未死的人顺着时间轴行走,走向生命的终点,已死的人,灵魂逆着时间轴行走,走向生命的起始点,开始以另一个身份重生,如果时间和空间稍有错乱,而且灵魂没被遣散的话,那他们就有可能会在时间轴的中点相遇。
而这一次,他和已经死亡的自己各自用了十六年才彼此相遇,但是其他的人并不一定也能如此幸运地遇见这个未知的自己。
“那你知道今年的第一场雪什么时候开始下吗?”阿丑怯怯地问道。
“快了。”那人说。
又说:“到那时你将要抵达一个透明的国度,然后你会在一片光晕里看见黎明,将在一朵鲜花里遇见爱情。”阿丑发现他的眼神变得迷离空洞起来。
阿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说时间到了,该走了。
他走的时候,浅蓝色的披风在彩色的晨光里格外耀眼,像是枯城清晨的天际线。蓝色的羽鸢又从天空飞过,阿丑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在一个陌生却而媚的世界里,他轻得像一阵风,然后他飞起来了,无拘无束……
在枯城,传言还在继续着,关于传言里曾经那场可怕的劫难虽然发生在一千年以前,但至今人们仍心有余悸。
那是一段只关于黑暗的记忆,以至于后来的人们都不愿意提起,那时候枯城曾遭受来自魔域的祭魅军团和灵魂猎人们的屠杀和毁灭,整个枯城差点毁于一片火海里。
后来枯城里出现了七位幻术修为极高的勇士,在仙都的圣遗迹里,他们费尽心力找到了雪笺,按照上面记载的方式打败了祭魅军团和灵魂猎人。
最后他们把魔域的王族赶回到魔域,把祭魅军团封印在魔域地下最深处的焰渊里,把灵魂猎人们分散流放到不同的未知空间里。
当然他们也为之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分散灵魂猎人们的时候,他们的灵魂遭到反噬,最后他们的灵魂不幸被遣散,虽然他们七位勇士永远寂灭了,但却换来了枯城千年的安定和平。
雪一直不肯下,于是有人猜测,难道他们又要来了!然后整个枯城便被一阵阴森诡异的氛围包围了,昔日的安宁祥和开始被恐惧取代。
步风国师终于现身了,有人在一个乌云密布,怒风驰骋的日子里看见他站在庞大的枯城王宫的琉璃顶上凝望远方。
在琉璃王宫的顶上,风将他的长发吹散开来,他还是一如之前那样英俊挺拔。有人注意到,他凝视的方向,正是遥远的西方——那是千年以前的那群杀戮者被封印和流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