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殇闭着眼睛，沉重的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终于问出口了。

刚刚被魔兽惊吓到，现在才开始渐渐平静心情的林璟雯顿时浑身一僵，心跳仿佛忽然停止了一般，十指冰凉发麻，像个木偶无法反应。

他终于还是发现不对了是么？还是开口问了是么？

时间就像静止了，气氛沉闷的让人胸口发闷，无法呼吸。

“你，到底是谁？”公仪殇依旧闭着双眼，只是加重了语气，重复又问了一遍。

林璟雯微微皱眉，“什么叫，我是谁？我是黯啊，不是你们说，我是黯的么？”她越说声音越小，死咬着嘴唇，两个手的手指不停的摆弄着衣服的下摆。

这种狡辩的话，她说的毫无底气，就连自己听着都不相信。

公仪殇睁开眼睛，一张脸凑到林璟雯跟前，仔细的看着她。从一开始，他就觉得哪里奇怪，黯从孩童时，便跟他一起训练。整整十年，寒暑不断。

他身边的暗卫不少，来回换过的人他自己都快记不清楚了。可是黯却因为出色始终跟在他身边。他皱皱眉，抬抬手，黯都会明白什么意思，知道他想什么，要做什么。

了解，是相互的，当你觉得别人不够了解你的时候，你定然也是不够了解别人。

既然黯熟知他的一切，那么理所应当，他也同样了解黯。黯有多么的优秀，是他一路看过来的。

十年的陪伴，一起成长，黯的性格和习惯，他都无比的清楚，林璟雯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虽然也有那么一点点“似曾相识”的熟悉，可那种熟悉的感觉转瞬即逝，瞬间就消失了。随之替代的便是怪异，那种怪异他说不好，总觉得就是对他来说，眼前这个人的眼神，太过陌生了。

回想起疗伤的时候，黯在关键的时候不顾一切的冲过来，以公仪殇对黯的了解，当时黯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情况才会不顾一切的跑出来阻止。

姬轻月曾说，她的手下发现黯曾经暗中调查过什么忧思果的消息。公仪殇心里有数，那根本就是姬轻月在撒谎。

此次公仪殇离开帝都来到边陲小城，为的就是和姬轻月拉关系谈合作。临行之前，之所以没有带着黯在身边，是因为公仪殇派黯去调查姬轻月的底细。

所以那天在山洞里，面对姬轻月的“质疑”，公仪殇完全的相信黯，毫不怀疑。

因为那完全是公仪殇派黯去做的。

究竟黯调查到了什么消息？

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候，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就冲过来阻止姬轻月给殇疗伤？

看看眼前的这个人，很明显什么都不清楚。要是说失忆了，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什么都想不起来的话，勉强也说得过去。

可是这三天里公仪殇对林璟雯彻彻底底的观察过，失忆而已，不可能连习惯和本能都忘记了的！

这个人虽然是失忆了。可是不能修炼不说，还不会体术，甚至连灵气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对攻击丝毫没有本能反应，对危险也没有警觉性！连黯讨厌的甜食，她都吃的一点不剩。

殇更加肯定，她不是黯。

“还不肯说实话么？”公仪殇看林璟雯的眼神都变了，虽说林璟雯和殇认识也不过三天而已，可是这三天里，公仪殇的态度，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没有太过多的情绪和表情。

而此时的殇，眼神中明显多了什么。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是你们告诉我，我叫黯的啊！”林璟雯抬着头，强迫自己对视公仪殇的目光，咬死了不承认。

“你不是。”景落一邪魅的一笑，伸手拿出那把最爱的白玉扇子，轻轻的扇着。“一开始，你不认识我，我以为你失忆了。毕竟灵魂互换这种事情太过诡异了。可是后来你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你根本就没有一个暗卫应该有的本能和反应，黯可是一个很出色的暗卫啊！即使失忆了，不代表曾经没见过，不会像你表现的那么害怕魔兽。再说，你不认识仆魔，却知道并不多见的马和马车，不知道体术的招式，但是却认识影的兵器，你这种失忆到底是彻底还是不彻底呢？”

景落一伸出如玉一般的手，扶过林璟雯的脸，忽然笑容全失，“还有一点，黯，平时是最讨厌甜食的，一个人失忆了，是不会连习惯都改变的。她可是跟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所以，我们确定，你不是她。说，你究竟是谁？”

景落一每说一句，林璟雯的脸就惨白一分。

原来如此，这三天景落一之所以与她如此“亲近”，是在看她的习惯和性格。是在观察她是真的黯还是假的黯。

林璟雯心里一沉，居然莫名的感觉很失落。

想想也对，他们本来就互不相识，甚至不是一个时空的人。她怎么会稍微的觉得他们是一路人呢？甚至觉得和他们在一起会安全？

她怎么忘记了，是她的到来，才让黯的灵魂消失不见了！她怎么忘记了，是她毫无征兆的穿越，占据了公仪殇的身体，才让他不得不“寄宿”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里。

没错，姬轻月对她要下杀手的时候，有刺客刺杀的时候，魔兽攻击的时候，景落一都护着她，可三番五次的相救都是因为那是公仪殇的身体不是么。现在想想，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林璟雯是谁！她居然还“得意洋洋”的觉得自己瞒住了他们，居然还在盘算着等待着身体换回好开始自己穿越后的新生活！

居然还想着大不了“既来之则安之”！

她太大意了。

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想的这么简单……

他们凭什么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自己多番维护？凭什么要求他们不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林璟雯觉得自己简直是傻透了！

公仪殇死死地盯着她看，他要在她的脸上捕捉每一个表情，要看清楚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她要确定她不会撒谎。

黯根本就不是普通的暗卫。

公仪殇双手紧握，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心情。他曾经发誓要照顾好黯，要照顾她永远的。最后一次派她去调查姬轻月的任务非常凶险，可公仪殇需要一个信得过，并且身手矫捷，有主见的人去做。

明知道危险黯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虽然执行完任务平安的回来了，却突然有了那么反常的举动。

他甚至都来不及问究竟怎么回事，她就出事了。

从确定了眼前的人不是黯之后，他就无比后悔。甚至考虑过，实在不行，就对眼前的人用秘术套出实情。

哪怕明知道对林璟雯的灵魂造成损伤，哪怕明知道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伤害，他都在所不惜。

他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马车外，驾车的影和痕自然也听到马车内的对话，难怪这个“黯”感觉上那么的不自然。主人断定黯失忆了而已，可眼前的这个黯已经“无能”到让影感到发指的地步。完全不像一个暗卫。

原来这个人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黯，是个冒充的！

影握着拳，咬紧牙关，麻木的表情。仿佛也在等待着马车内林璟雯的回答。

只是那看似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那丝复杂，稍瞬即逝，似怜惜，又似心疼。

林璟雯平复了下心情，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两个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仿佛自己能够遁走一般。双拳因为用力太过，十指关节都已经发白。

算了，看来，失忆这个借口已经不好用了。

她苦笑着，“我原本是打算要说，在山洞的时候就准备告诉你们的，可是当时的环境太过复杂。不知道如何开口而已。”

既然已经被戳破，那也没有必要瞒下去了。

林璟雯忽然觉得自己淡定了很多，没有原来那么紧张了。既然不能“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只好全部把实情说出来，信与不信，只能他们自己判断。

而她，此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天在山洞，我就准备全部都告诉你们，可是我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当时脑子已经一片浆糊，不能思考了。首先你们要明白，不管我是谁，毕竟灵魂互换了是真实的。何况，当时那个叫姬轻月的，我并没觉得她对我多友善。”林璟雯坦然的和公仪殇对视，不紧不慢的解释。

这张脸，精致，洒脱。年仅十六岁，稚气未脱却已初显倾城之色。此刻却用寒冷如冰的眼神看着她。

她其实也很好奇，假若自己什么都不说，死咬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面前这个人会不会直接二话不说就杀了她。

可是她也多少有点担心，自己一旦说出实话，他们会不会同样要杀自己灭口。

在这种随处可遇到魔兽的大陆，她什么都不会，明摆着就是个拖累。就算不被杀害，公仪殇他们只要扔下她，任由她“自生自灭”的话，她也同样是死定了。

如果他们得知自己真的不是他们的同伴，和他们毫无关系，还会带着自己么？

会不会用什么奇怪的符咒把她灵魂随便“赶”出去一扔就走人呢？

马车行的有点慢了，风也没有刚才那么大。

林璟雯扭过头看着外面，心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琢磨着该怎么跟他们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