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南国,圣武二年间
傍晚被夕阳染红的天边,一颗星子急速划过,所坠落方向的天边忽然闪现了一阵不同于夕阳颜色的红光,只一瞬间便消失的无隐无踪。
高高的祭祀台上,有一人手捧着黑色的圆形磁石盘,那磁石盘上面刻了金色的十二星辰与东西方位。
在圆形磁石盘的正中,有一根悬浮指针。
在那星子划过天空的那一瞬,那根悬浮指针忽然剧烈的转动,然后稳稳停住指向了一个方向。
手捧黑色圆形磁盘的那人凝神一看,伸出右手掐算了一番,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
入夜,警备森严的皇宫内,一名身着藏青色锦袍,腰间系着暗红色腰带,头戴镶了一颗绿松石黑色纱帽的人在快步疾行。
那人脸上的表情凝重无比,眼底隐隐带着些恐惧。
最终,他来到了一处巍峨的宫殿门前。
守门的太监还来不及向里面尊贵的人通报一声,那身着藏青锦袍的人就径直的走入了内殿,吓得那守门的太监连忙追着他进去。
那人步入内殿,低着头没有行全礼,一把撩起自己的袍子就跪在地上。
小声的喊了一声“皇上”。
紧随他脚步而来的守门太监也不敢出气,砰的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头紧紧的挨着地面,一滴滴冷汗从额头滴下。
坐在案桌后的皇帝正提笔批奏折,那人鲁莽闯进来以后也没有抬头,只是微皱着眉,似是有些不满,却不知他不满的是正批阅的奏折,还是闯进来的人。
伏在地上的人也不敢妄动,直到皇帝终于将那奏折看完,旁边的近身太监上前替他换了奏折后,他才悠悠的开口。
“何事让一向面不改色的监天司主事卢卿这么慌张?让小泉子都来不及通报。”
“陛下恕罪!是微臣鲁莽了。”
“恕你无罪,说吧,出了什么事?”
袅袅龙延香中,皇帝放下手中的毛笔,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睛,近身太监林安立马上前替他捶背。
卢逸抬起头,双手拱起与额头平齐,眼睛看着那绣着五爪飞龙的明黄靴子的鞋面。
有些结巴道:“禀陛下,刚刚监天司祭祀……他、他,”
似是有什么不好说的话一般,卢逸紧皱着眉头,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几滴不太明显的汗滴顺着他的脖颈留到背心。
挥手退了正给他捶背的林安,皇帝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踱到卢逸面前,有些皱纹的眼睛虽然常带着温和的笑意,但是眼眸深处却有着上位者的凛冽和狠厉。
“林安,出去门外好好守着,任何人不得求见。”
“奴才遵命!”
林安领命后躬身退下,大殿里的侍女侍卫也都一齐跟着出去。
大殿的门被关上,偌大的宫殿里就只有皇上和卢逸两人,空荡荡的让人很是不安。
“说吧,出了什么事?”
“陛下,”卢逸俯身在地上,有些瑟瑟发抖的模样,“刚刚祭祀将新占卜出来结果递给了下官,本应该是拟了折子上奏的,可是这一次的结果非同小可,微臣觉得,恐怕要交由陛下来亲自判决。”
一口气说完后,卢逸半起身子,伸手从衣袖中拿出一张被捏的有些皱的纸,双手上举微微有些发颤。
皇帝缓缓伸出手接过他手里的那张纸,若有所思的看了卢逸一眼,随后慢慢将那张纸打开。
空荡的大殿里,卢逸有些沉重地呼吸声如此明显,随着皇帝将手里的的纸张慢慢拆开,他的呼吸声就越发轻,到最后几乎屏住了呼吸。
纸张最终被打开,飘逸俊秀的端正小楷跃入眼中,仅看见开头的几个字,皇帝的呼吸就变得有些沉重了。
大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卢逸伏在地上,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帝星落,入东南方向,现红光,吉兆,恰逢七杀、破军、贪狼四方会照,此为天命者命格,天命者出,天下一统……”
听着皇帝一字一句的念出来,卢逸越发的将头往下低,几乎已经贴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忽然皇上好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低声道:“东南方向,那不是柔嫔的云悠宫吗?难道这天命者是出自柔嫔的腹中?”
卢卿咽了咽口水,有些结巴的说道:“皇、皇上,东南方向除了柔嫔娘娘的云悠宫,也是浣院的方向……”
“浣院?”皇上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看着卢逸,等着他自己开口说完。
“回皇上,四月之前顺王谋反被皇上一举拿下,府中但凡参与知情者皆株连,一干女眷收编至浣院,原本叶氏身为顺王侧妃也要被处以斩头之刑,可是当时她已有五月身孕,皇上可怜她,便、便将她发落浣院。”
说完,卢逸额角留下了一滴冷汗。
要知道现如今的皇上登基也不过才第二年,四月之前,顺亲王举兵逆反,若不是皇上暗中早已得到了消息有所防备计划的话,只怕这才登上皇位的皇帝就要换人了。
而这事也才平息没多久,顺亲王的余党还有在逃的,大祭司却又占卜出这样的结果,只怕……
他悄悄的抬头望了皇帝一眼,果然皇帝正目光深沉的看着手中的这一张纸,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南帝慢慢的走回案桌旁,缓缓将纸放在桌面上。
他微低着头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微皱着眉。他的右手手指弯曲轻叩桌面,缓慢而又清脆的声音让卢逸的心跳不由得随着那个节奏跳动。
“这天命者,会出自谁的腹中?”
他低着头,盯着案桌上那摇曳不定的烛火,跳跃的火光在他的脸上晦暗不明。
“大祭司可有说其他?”
卢逸一噎,不知道该怎么回禀陛下,他出来时大祭司就只交给他这一张纸,其他的倒是说了一句,只是大祭司说不用与皇上说……
可眼下事关重大,若是一个不小心,他的命就该没了。
所以只好硬着有所隐瞒的禀告了,“回陛下,大祭司就只将这张纸交于微臣,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听了这话,南帝也没再说什么,就在卢逸微微有些放松了的时候,皇帝的一句话让他又瞬间紧张起来,浑身犹如跌进冰窟一般寒冷。
“那依爱卿只见,此事应当如何?”
卢逸才刚刚直起的身子又紧紧的贴在地面上,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微臣不敢妄言,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说完,卢逸的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了。
那皇帝只瞥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目光深沉的看着案桌上火光跳跃的烛台,陷入了沉思。
出了玄青殿,卢逸又急急忙忙的原路返回,一路上也只敢低着头。
直到回到了观星台他才微微放松了些,他舒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正夜观星象的大祭司,此时周围空无一人。
卢卿有些犹豫的问道:“大祭司,为何不让微臣告诉皇上这天命者其实是凤星入帝星取而代之呢?”
手捧着罗盘的大祭司转过头来看向卢逸,尽管与那人已相识多年,但卢逸还是忍不住低下头不去直视他,只因那人圣洁出尘的让人害怕多看他一眼都会因为自己的不洁而玷污了他。
只见那人一头长到及地的如雪白发,脸上戴着一块黑色的面具,只露出双色的眸子,一边是纯净如夜空的黑色,一边是彻骨冰冷的银色。
而他的声音就像从空谷传来的幽幽之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空灵,轻声道:“因为他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