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苏老板已经来了，在大厅里等着呢。”一个仆从说道。

李太爷神情古怪。“我不是说带她去偏厅吗？”

仆从诚惶诚恐，赶忙回道：“是少爷安排的。”

“绍儿也在？”李太爷微睁大了眼。

“是，和苏老板一起回来的。”

“好，我知道了。”李太爷叹了一声，皱起的眉头昭示着他此时的心情并不愉快。

仆从退下不久，李太爷便也出了房间，向厅里走去。

正踱步到回廊，就见王贵急匆匆地从对面过来。

“老爷，老爷！”

“怎么了？”李太爷低沉下声音。

“您这是要去见那个梨喜戏班的苏老板是吗？”王贵问道。

“嗯。绍儿被那个女人迷惑住了，我总得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人物。”李太爷边说边继续往前走。

王贵跟在旁边。“老爷，那您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一个小小戏子而已。”李太爷嗤道。“五年前我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让那个姓陆的女人进了李家的门。如今我不会再糊涂了，我绝不容许李家再进第二个戏子！”

“不是……老爷……这个……”

“到底什么事？你也老糊涂了不成？”李太爷有些不耐烦。

“那个苏老板很有些可疑……”王贵顿了顿，又说：“她和那个陆萱夏，眉眼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说什么？”李太爷霎时停住脚步。

“没错，之前她来府里的时候我见过的，真是和那陆萱夏像极了。”王贵惊呼。

“有这样的事？我说绍儿怎么又被迷惑得个七荤八素的，原来又扯上了那个姓陆的女人！”李太爷恨声道。

“老爷，那您现在是要？”王贵战战兢兢地问道。

“先去看看再说。”李太爷摆摆手。

王贵应了一声，和李太爷一起走。

转过回廊，二人来到大厅。只见李绍然和苏韵致正并排坐在左下首。

走到门口，李太爷清了清嗓子，像是喉咙里卡进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十分怪异。

李苏二人都站起身来，李绍然还迎了出来，苏韵致跟着走了几步。

“爹，您来了。”李绍然要去扶李太爷。

李太爷推开李绍然的手，和王贵一起进了大厅。

彼时，苏韵致也走上前。柔声道礼：“李伯父好。”

李太爷斜睨了苏韵致一眼，就只一眼便让他浑身起了一个冷颤。双腿一软就要倒下地去，幸亏跟在身后的王贵及时把他扶住了。

“你……你是……”李太爷的舌头都在打颤。

苏韵致有些疑惑，答道：“李伯父，我是梨喜戏班的苏韵致啊，是您派人请我来的。”

“她……她……”李太爷仍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转头看向王贵，揪着王贵的袖子就不松手。

“老爷。”王贵拍了拍李太爷的手，声音几近安抚。“这是苏老板。”

一旁的李绍然也说道：“爹，她就是韵儿。”

李太爷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慢慢松开王贵的衣袖。转回头对苏韵致说道：“苏小姐啊……坐吧。”

苏韵致微微点点头，却是等王贵把李太爷扶上正座坐好后自己才坐下。

“苏小姐是哪里人啊？”李太爷刚一坐下就问道。

“祖籍吕州，我是平县人。”苏韵致答得不卑不亢。

李太爷点点头。“唱戏多久了？”

“五年了。”苏韵致答道。

“戏子全凭年轻时的好身法好嗓子，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苏小姐就没有为自己打算过吗？”李太爷突然这么说道。

“女子一生不过是图找个好依靠。就算是如今宣传的什么‘新女性’，也终归是要嫁人从夫的。韵致不能免俗，也只期盼能寻得自己的良人。”苏韵致说着，看向了李绍然。二人视线交叠，满满的都是情意。

李太爷轻咳了两声，那二人才各自移开了视线。

“那苏小姐可知，戏子不过是三教九流，如何能找到自己的良人？就算找到，你那良人的家人又怎么肯轻易同意你们的婚事呢？”李太爷挑了挑眉。

“韵致愿意退出梨园，只为一人，相夫教子，再不抛头露面。”苏韵致说得无比诚恳。

李绍然勾起唇角，十分愉悦。

“既然这样，那我也无话可说。”李太爷说道，神色不明。

“爹！”李绍然兴奋地唤了一声。

可不等李绍然说话，李太爷就又说道：“苏小姐诚心可鉴，我愿意助苏小姐一臂之力。”

“李伯父这是什么意思？”苏韵致不解。

“我感于苏小姐的诚心，愿意赎苏小姐出戏班，并为你牵线搭桥。我们李家在吕州也有几门远亲，虽非富贵显赫人家，生活却也殷实。你若是嫁过去，生活自然无忧，也可解思乡之苦。”李太爷将一番话缓缓道出。

李绍然当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弄得茶盏哐哐作响。“爹，你怎么可以……”

李太爷用更加高的声音喝住了李绍然。“你闭嘴！这已是我能做的最大限度，别不知好歹！”后面这句话虽是对着李绍然说的，实则却是说给苏韵致听的。

“李伯父。”苏韵致从座上缓缓起来，和李绍然站成一排。“多谢伯父的好意。可绍然说过，非我不娶，我也已经决定，非他不嫁。请李伯父成全！”

李绍然点点头，回头抓住苏韵致的手，十指相扣。也说道：“求爹成全！”

“不可能！我绝不容许李府再进一个戏子！”李太爷低吼一声，眼里似乎在喷火。

“韵致说过，愿意为绍然退出梨园。只要伯父能够答应，韵致愿意做任何事情。”苏韵致立刻说道。

李太爷皱紧眉头。“好，那我要你……”

“爹！”这回是李绍然转而打断了李太爷。“她喜欢唱戏，我不会让她答应不再唱戏的。别的事，更不行！”

“你这个逆子！你是要气死你爹吗？”李太爷气结。“那个姓陆的女人你忘了吗？到头来你又得到了什么？”

“韵儿不一样！”李绍然说着，看向苏韵致。“她爱我。”

苏韵致微笑着也看向李绍然，两个相握的手握得更加紧。

“有我在一天，就不要想有戏子再进我们李府！”李太爷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吓得王贵忙在身边劝慰。

“那好，那就不进，我和她一起走。”李绍然抛下这句话，拉着苏韵致转头就走。

李太爷没想到李绍然会如此忤逆，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人已走出了好远。他气得把旁边案上的茶盏全部挥落，地上霎时一片狼藉。“逆子！你走了就别回来！”

王贵一直在旁边劝。“老爷，您快别气了，当心身体！”

“有这么个逆子，我的身体能好吗？”李太爷没好气地说道。

“您若真是因为这个气病了，那有些人不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想进哪里就进哪里了，您这不就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了嘛。”

李太爷听到这番话，才稍稍平和了些。深呼吸几口，放松下来。“对，我不能让那个戏子得逞。”

王贵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

待平静下来后，李太爷才说道：“对了，阿贵，你最初说我还不信，可刚才见到了才发现，那戏子和姓陆的真的是太像了。莫不是……”

“怎么会呢，不可能是一个人的。”王贵否定了。

“你有多久没去书锦园了？”李太爷突然这么问道。

“也有好几个月了。怕被发现，在少爷回来之后就只去过一次。”王贵说道。

“那你找个时间再去看看，不然我总不放心的。”

“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