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致刚从台上下来，黑子就忙过来递上帕子。这场唱的是穆桂英，有些身法动作要使，苏韵致额上已是起了薄薄一层细汗，便接了帕子擦了擦。

穆红从斜里冲了过来，对着黑子道：“诶诶诶，怎么还抢人差使啊！”

黑子咧嘴一笑。“韵致是咱们梨喜的台柱，大家当然都要好好照顾她了。”

“这话怎么说的！难道姑娘要不是戏班台柱子了，大家就都不能照顾姑娘了，要踩着她了？”穆红立马还嘴。

黑子脸上的笑僵了僵。“大家是一个戏班子的，都要互相照顾嘛。”

穆红冷声哼道：“福桂筱才来的时候，你上赶着巴结。现在见她不顶用了，又回来巴结我们姑娘了！”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黑子看着要怒。

穆红也不甘示弱。“谁胡说了，我……”

“行了。”苏韵致喝住二人。“就这么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

穆红和黑子立刻闭了口。

苏韵致放下手中的帕子，面色深沉。“福老板多久没回来了？”

“她是姑娘去茗香茶楼那天被李司令的人带走的，算起来也有三四天了。”穆红答道。

“李司令不会对她怎么样吧？”苏韵致脸上是满满的担忧。

“那可说不准儿了，瞧李司令那么关心姑娘你，那个福桂筱还敢推姑娘下台，她现在落到李司令手里，不死肯定也要被扒层皮！”穆红则是十足十的得意。

“李司令会这么对待福老板？”苏韵致紧紧盯着穆红。

穆红被看得有些别扭，抿抿唇，缩了下头。“应……应该吧……军神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听完这话，苏韵致的眉头锁得更深。

“韵致，你担心福桂筱？”黑子在一旁问道。

苏韵致看了黑子一眼，却未说话。

“那要不……你去问问李司令？”黑子又道。

“呸！”穆红当即啐了一口。“福桂筱是死是活关我们姑娘什么事？谁叫她想害我们姑娘的，活该！”

“穆红，好歹我和她也是一个戏班子的，我也不忍心看她真被怎么样了。”苏韵致的眉头松了松。“我明天就去找李司令问问。”

穆红大愕。“姑娘……”

“难不成你真想看她死了？”苏韵致严肃问。

穆红撇撇嘴，不再说话。

晚上，梨喜大堂里，众人围坐吃饭。

“唉。”刘班主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班主？”旁边有人问道。

“这卫城的物价是越来越高了。”刘班主感叹道。

“唉，是啊。卫城河水匪猖獗，强抢货物，连治安都没办法。”有人附和。

刘班主放下筷子，郑重道：“所以，我决定，明天就离开卫城。”

众人皆是惊愕，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班主，我们不是说了就定在卫城了吗，怎么还走啊？”

“是啊，况且这才来了几个月啊。”

“我们现在可是卫城戏班子里最火的了，这要是走了不是白白便宜了祥和了！”

……

刘班主却不答，看着对面坐的苏韵致。“韵致，这卫城物价飞涨，我们待在这儿也越来越艰难，但是大家好像都不大舍得。你是戏班子里的台柱，你说，你是怎么想的？”

苏韵致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收回筷子放好。“戏班原本就是走南闯北的到处唱戏，要去哪儿还不是班主一句话的事儿。”

“那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刘班主问。

苏韵致却话语一转。“只是本来说好就在卫城安定下来，而且梨喜已经成了卫城最好的戏班，说走就走大家当然舍不得。此事我觉得还是应从长计议。”

刘班主闻言，沉吟了一下。

“我反对！”突然又有人出声，穿破大家的纷纷议论，格外响亮。

众人皆循声看去，却是张三站了起来。

“三子，你干什么呢！”刘班主显然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出。

“我……我反对……”三子重复了一遍。

“你反对什么？”刘班主蹙眉问道。

“我不同意离开卫城。”三子虽然站着，却是低着头。

“为什么？”刘班主沉下脸。

“我们……好不容易才在卫城安定下来……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走了吧……”三子断断续续地说着。

“不走？等着以后喝西北风啊！再过一段时间可能连西北风都喝不到了，你知不知道！”刘班主面上显有薄怒。

三子还要再说。“但是……”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明天一早就走。不用再说了！”刘班主站起来，退开椅子离开了大厅。

留下众人由小声议论变成大声嚷嚷。张三呆呆站在原处，不知在想些什么。苏韵致握紧了手中的竹筷，白皙的手上不出一会儿就多了两条红痕。

一顿饭匆匆结束，知道明天一早要走，众人都散去自去整理行装了。

“小致。”苏韵致刚走回后院时，被三子叫住。

“有事？”苏韵致面无表情。

“你刚才……为什么……”三子纠起眉头。

“你觉得我应该反对？”苏韵致平静问道。

“你不是想待在卫城吗？”三子问道，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所以你就帮我一把？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嗯？”苏韵致挑了挑眉。

“没有……我只是……”三子想要辩解，却突然惊觉到苏韵致的真正意思。遂惊问：“你以为是我让师父离开卫城？”

苏韵致不置可否。

三子连忙解释：“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可是我没有……”

“不管怎样，明天一早我们就都得走了。”苏韵致说完，绕过三子回了房。

看着苏韵致淡漠得拒人千里之外的背影，三子咬了咬唇。

此夜，整个梨喜戏班都早早睡下了，只有张三和苏韵致的房间还亮着灯。

夜色如幕，一个人影被这夜幕遮掩着从苏韵致的房内窜了出来，轻轻取下后门的门闩，离开了梨喜戏班，直奔城北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