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卫城商会
第15章 卫城商会

一处厅堂,一圈的圈椅桌案。椅上坐满了人,案上各自一杯茶盏。

上首坐着的是个中年男人,留着寸许胡须,眼睛不大,却隐有精光。身穿青布长衫,外罩一个土黄菊纹马褂,头戴瓜皮帽。

中年男人端起旁边案上的茶盏,揭开茶盖,茶雾肆虐。氤氲水汽之中,他低头啜了一口茶。末了,并未放下,而是继续将自己的表情隐在茶雾之中。

“如今卫城外的卫城河上河匪颇为猖獗,较之青山土匪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坐在右首的一个老者说道。

“是啊,他们劫船越货,真是大胆!我们安泰药行都被劫了四条货船了,损失巨大啊!”随后说话的是卫城安泰药行的二少爷王安宏。

“这事儿自然是归治安厅管,王二少爷把这拿到商会来说也没用啊。”一个声音从对面响起,尖利高昂,说不出的怪异。

王安宏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们张家米行不用水运,当然说的起这风凉话了!”

对面方才说话的张家米行的东家张巩端起手边的茶盏,神色慵懒。“安泰药行也不用水运不就得了。”语调依旧怪异,不阴不阳的。

“嘿,这是怎么说话的!卫城河水运可是卫城最主要的货运通路,卫城有几家商行不是靠着这条路的?”旁侧里有人说道。

“那些水盗就是掐着我们这点了!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另辟蹊径,不能再用卫城河这条货运路了。”又有人说。

“你这话说的倒是容易,卫城河都用了多少年了,能说弃就弃吗?”

“哎呀,说到底,还是水盗太猖狂。依我看,还是咱们联名上书治安厅厅长,让治安去剿匪缉盗。”

“这卫城的治安也能信?现在世道乱,哪儿的治安都是拿了钱都不办事,就是北平、申城都是一个样儿,更别说咱们这小地方了。”

“那怎么办?难不成真舍了卫城河这条路子?”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好过被水盗劫船,一分不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半天都没个定数,一时间整个大厅乱成了一锅粥。

“咳咳。”终于,一直没开口的上首座上的中年男人放下茶盏,咳了一声。

声调不高,却是让整个大厅都静了下来。

“吵成这样,成什么样子?”中年男人沉下脸。

王安宏撇撇嘴。“赵会长,卫城河可关系着我们多家商行的生意命脉,怎么能像他们说的就这么舍了呢!”

“你坐下。”中年男人并未直接答复。

“赵会长……”

“坐下再说!”语气加重了些。

王安宏蹙眉,但还是乖乖坐下了。对面的张巩挑挑眉,有一丝愉悦。

“赵会长,水盗猖獗,治安无能,我们是得想想办法啊。”右首上的老者此时说道。

中年男人点点头,却仍旧不曾答复,眼中的飘忽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看向张巩。“张老板,这事你怎么看?”

众人都跟着看向张巩。

张巩捻了捻唇上的细长胡须,勾唇道:“卫城河水路沿用了百年,确实是卫城大多数商行最好的运货通路。”

坐回椅子里的王安宏不可置信张巩竟会说出这种话,差点儿又要站起来。赵达江会长也挑了挑眉。

但随即,张巩又继续说道:“但正是因为如此,用了百年,也是够了。如今时局动荡,水匪为患,是时候改变了。赵会长以为如何?”张巩眯起眼觑着赵达江。

赵达江垂下眼,不置可否。嘴角翘起的弧度又似乎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王安宏却是急了,指着对面就大声吼道:“张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们张家米行不用卫城河,一直靠的是城外陆路,也算是独揽了这条路子。如今水路全部换成陆路,你们张家还不借此大捞一笔!”

张巩面不改色,全然不被王安宏的话所激怒。“哦?原来还能这样啊,多谢王二少提醒,为我们张家又增一条生财之道。”

“你!”王安宏气极,一掌拍在旁边的桌案上,震得案上茶盏都颤了颤。

张巩勾唇轻笑,眼中是掩不住的不屑。“王二少爷,少动些气。别忘了,你爹可就是被你大哥气得如今还躺在床上呢。你大哥带的货船遭劫,你要是能把这件事儿办好,让你家铺子少受些损失,说不准儿这安泰药行的少东家就是二少爷你了。”

王安宏少年气盛,如今已是被这一番话彻底激怒,却又实在找不到反驳的话,直被憋得面红耳赤。

“水盗猖獗,却也不是不可解决。”赵达江突然开口。

此话一出,大家瞬时全都屏气看向赵达江。

“赵会长,此话怎讲?”右首老者抚须问道。

“姜老,卫城辖下的安图县米商,不就是有法可解?”赵达江说的平淡,语调不见丝毫波动起伏。

右首老者露出了然的神色。“我们前些日子得到消息,安图米商早些时日就大肆购粮,如今也是扣粮不售多日,意欲之后战乱起时哄抬米价。可确实不曾听闻安图运粮的货船遭劫。”

众人也恍然大悟。一时之间,私语纷纷。

“如今兵荒马乱的,哪个地方有常主?这些小人就会在这时候在老百姓身上发昧心财!”

“是啊!可重要的是,他们怎么避过水匪越货的?”

“水匪如此剽悍凶狠,难道安图米商还和水匪有勾结?”

“这可不好说。如果不是和水匪勾结,那就表示他们不是走的水路了。”

“陆路?可陆路算是被张家揽下了的,安图米商若走的是陆路,张家不可能不知道啊。难道……”

……

众议传开。张巩的嚣张神色散去,但面色仍旧沉静。

王安宏此时大声道:“我说怎么安图米商这么容易做出这等事来,还让我们卫城商会这么久才接到消息。原来是有人勾结了安图的米商,里应外合合伙儿赚这昧心财。”

王安宏这番话分明是对着张巩,后者却半丝反应也无,端起茶盏来啜一口,似乎外界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

“昧心财可好赚不好花啊。”突然,一声洪亮声音自外间传入。

众人皆闭口循声看去,不多时,大堂门口便出现了一队人。为首二人,一个黄衣军装,面色拒人千里之外,方才那句话正是由他说出。另一个黑衣劲装,国字方脸尽显正义,站在侧后方。此二人正是李绍然和钟楚兢。

上首的赵达江见了,立刻站起来迎了过去。“不知李司令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无妨。”李绍然摆摆手。“我虽为卫城人,却是从小就在外生活,如今回来,自然要来拜望诸位东家老板的。”

刚刚随赵达江站起身子的众人见李绍然的着装打扮和赵达江的殷勤态度,就已知晓李绍然的身份了,所以皆是毕恭毕敬的。

赵达江引李绍然到堂上左首坐下,钟楚兢等一众人则是分站在李绍然身后两侧。

“赵会长,商会是在忧心安图的米商坏了规矩?”甫一坐下,李绍然就看向右边座上的赵达江。

“卫城辖管安图,此事我们商会也责无旁贷。”赵达江颔首回道,却未正面回答。

“那赵会长打算如何做?”李绍然又问。

“这个……”赵达江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犬子早些时辰对我说是有计可使,叫我只管放心,只不过他还未曾细致告诉于我。”

李绍然眯了眯眼,掏出腰间别着的配枪,“啪”地一声拍在一边的案上,惹得众人一凛。“在我们军队里,坏了规矩的兵,就算不得兵了。而军队之中……只留兵。”

“李司令说的不错!这等奸商!怎么能留?”不待其他人说话,王安宏就激动地道。“张老板,你说是吧?”

张巩被问到,抬眼懒懒看了王安宏一眼,又转移开视线。缓缓开口:“这是我卫城商会之事,怎敢劳烦李司令。”

王安宏闻言就要反驳,却被赵达江止住。“李司令也是卫城人,想为卫城商会出一份力也无可厚非。”

李绍然未再说话,看向张巩,后者也看着他,皆是面无表情。

赵达江看了看二人,眯起眼睛。“只不过……李司令,说到底这也是我卫城商会之事,您若直接出手,我恐怕……”

李绍然收回视线,拿起配枪擦拭。“这等小事,还用不着我亲自出手。”

赵达江的唇几不可见地扬了扬。“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李司令了。”

李绍然没说话,坦然接受了谢意。

“李司令每次回卫城都是低调行事,我们连信儿也都不到一个。这次倒与以前不同,是否要多留些日子?”王安宏问道。

李绍然点点头,十分愉悦的样子。“我打算在卫城成了亲再走。”

“原来李司令是带着未来夫人回来拜见李太爷啊!恭喜恭喜!”王安宏立刻笑着拱手。

李绍然也笑着应了。

其他众人也都忙拱手贺喜,李绍然都一一应了。而身后的钟楚兢却是与前面的李绍然形成鲜明对比,面色越来越难看。

一番道喜下来,众人又问了李太爷的身体及李绍然婚期等事,李绍然似乎心情极好,能回应的都一一回应了。如此一来,商会的会议自然不能继续开了。

夕阳西下之时,李绍然起身离开,赵达江直把他送到商会门口。

回来时,赵达江重新坐回到座上,面上满是疲惫。

“赵会长,安图之事……”姜老问道。

“李司令不是说了他能解决嘛,还担心什么?”王安宏抢先说道。

赵达江则没回应,也不知是否默认。只挥挥衣袖。“今日就散了吧。”

众人便陆续出了大堂。王安宏瞧了一眼仍端坐座上的张巩,哼了一声,随着众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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