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咿咿……呀呀呀……”

苏韵致的房间内。穆红给苏韵致打理戏服的手顿了顿，怒意腾地一下子起来，搁下戏服就要出门去。

却被苏韵致拦住。“不许去。”

“姑娘……”穆红的小脸儿纠在一起。“这福桂筱也欺人太甚了！非要住到你隔壁不说，还整日里咿咿呀呀地唱，吵死人了。”

“再过两个月就要登台，她当然要好好练。”苏韵致退后了几步。

“她分明是故意的！”穆红愤愤然。“每次都挑姑娘在房里的时候唱，就是不想让姑娘好好休息！”

苏韵致懒懒地拿起穆红放下的戏服，整了整。“她这是给我和戏班子里的人下马威呢。”

“她才是新来的，倒给起我们立下马威了！”穆红哼唧了一声。

“她是想让戏班子里的人知道，谁才是真台柱。”苏韵致解释道。

“呸！就凭她？”穆红听那唱戏声停了，便悄步走到门口。将门开一个小缝，向旁边瞧了一眼，只见那边门口拥了不少人。穆红关了门，走回来“啧啧”道：“尽是些势利小人，一看福桂筱来了，全都上赶着巴结！”

苏韵致没回头，眼皮都不曾抬一抬。慢慢地向身上套着戏服。

穆红继续恨声道：“尤其是黑子！以前他对姑娘多好啊，姑娘要什么他都能弄来。如今对福桂筱倒是像对他亲娘一样，恨不得捧回他家祖坟里供着！墙头草，呸！”

苏韵致平静的面色总算是起了点儿波澜，却是讥讽一笑。“他这种人，只会对对自己有利的人好。”

穆红深以为然，撅着嘴点头。

“叩叩……叩叩……”细碎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穆红问道。

“红姐姐，我是果儿，韵姐姐在吗？”声音和敲门声一样小心。

“嗯，我在，进来吧。”苏韵致出声应答。

果儿轻轻推开门走进房中，正看到穆红在帮苏韵致穿戏服。果儿笑着唤了两声：“韵姐姐，红姐姐。”

穆红扭头应了一声。苏韵致点了点头，也算是应了。

“韵姐姐待会儿要上台啊？”果儿走近了问道。

“嗯。”穆红代苏韵致答了。

果儿“哦”了一声，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

果儿的神色自然尽数落入了苏韵致的眼中，苏韵致勾了勾唇，直接道：“果儿来找我，是有事吧？”

果儿笑眯眯地看着苏韵致。“姐姐可真聪明。”

苏韵致笑嗔：“行了。在姐姐这儿还耍嘴皮子呢？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苏韵致穿好了戏服，坐到妆镜前，从匣子里取出一个瓷盒，对镜上妆。

果儿不好意思地笑笑，终于说道：“姐姐认识军神李绍然吗？”

苏韵致涂抹胭脂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抖，很轻微，轻微到无人发觉。“不认识。怎么突然这么问？”

“哦，是因为戏班里人都把他说的很厉害的样子，我就好奇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去问三哥哥，他却让我来问韵姐姐你。”果儿说道。

“是三子让你来问我的？”苏韵致确认一般地问道。

“是啊。”果儿不明所以。

苏韵致默了默，上妆的动作也停了。少顷，继续抹着胭脂，挑挑眉道：“军神是何等人物，我不过一个戏子，怎么会认得？”

果儿眨了眨眼，嘴唇微嘟。“三哥哥说，军神的事迹不说家喻户晓，但也是许多人都知道的。而且姐姐喜欢看报纸，知道的事情一定更多了。”

苏韵致沉默。良久，就在果儿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苏韵致才缓缓开口：“嗯，我是在报纸上看过不少他的新闻。”

果儿见苏韵致要说，忙在后边的凳子上坐了，穆红也走到果儿旁边的凳上坐下。

“李家是卫城的大户，但经过百年，家中的财权势力也消磨殆尽。李老爷子这一辈只有李绍然这一个儿子，让他再从商自然也扶不起李家，所以在李绍然十岁的时候李老爷就让他离开了卫城。

因为有钱，李家一直都有结交扛枪杆子的朋友，比如十多年前在营城驻守的石峨淼石大帅。李老爷子那时就是把李绍然送去了营城，目的就是希望李绍然能跟着石峨淼在军中混出名堂。

到了石峨淼军中，李绍然就一直是跟在石峨淼身边。石峨淼没有子嗣，大抵是真心喜欢李绍然吧，便是将他当做接班人培养的。可是谁也没想到，三四年后，李绍然竟主动申请离开石峨淼身边，那之后他便再没了消息。

李绍然正式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是在他十八岁那年。他不但从石峨淼的老对头手里救下了石峨淼，更是谋划将对方一网打尽。那时大家才知道，李绍然那消失的三年竟然是在石峨淼的军中去从一个小兵做起，短短三年时间，就凭借自己的能力从普通兵士做到了大队长，不仅管着营城辖下的三个镇子，还深受镇民信任爱戴。

李绍然复出，石军虽然大胜，石峨淼的伤却是让他落下了病根，拖了大半年后终还是熬不住。石峨淼死后，他的兵自然都归了李绍然。

之后，李绍然带着营城的几万兵出了营城。凭着雷霆手段，打下了邻近的陵州城，还收编了一直匪患猖獗的柳花坳的土匪，又一连攻下不少地方，最后还把盘踞在川陕地区的楚、安、钱三大势力个个击破打败。不过三年时间，刚满二十的他就坐上了如今川陕总区司令的位置，得了‘军神’、‘雷霆司令’等名号。”

苏韵致缓缓道来，不带丝毫感情。

果儿听得愈发惊奇，直叹“厉害”。而穆红虽说早就听说过这些事，可这么一听，她也仍不免唏嘘感叹几声。

说完，苏韵致仍旧对镜上妆，胭脂敷粉抹了一脸，也不知是本就一脸平静，还是情绪都掩在了红妆之下。

果儿又想起了什么，偏头又问穆红：“红姐姐，我听你那天说，李司令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这又是怎么来的？”

穆红答道：“我也是从别处听来的。据说……李司令的脾气不大好。嗯……不但是不大好，甚至可以说是……‘残暴’！”

果儿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又问道：“这话怎么说？”

“李司令的雷霆手段和军事故事都特别多，但是却从来没人谈过他的感情史的。他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连平日里伺候的人都全是男的。所以，有人猜测，他不喜欢女人，而是……”穆红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她脸上的揶揄笑意却让果儿明白过来。

“那他该不会是真的喜欢男人吧？”果儿睁大了眼睛。

“谁知道呢。”穆红撇撇嘴，不过又立刻改口。“不过还真说不准儿。”

“嗯？”果儿疑惑。

“按照李司令的条件，钱、权、名，他都有了，当然会被不少女人惦记了。曾经还真有个胆子大的，好像是个舞厅的舞女，李司令和人应酬的时候认识的。那个女人竟然勾引李司令，你猜最后怎么着了？”穆红故意卖起了关子。

“我不知道，哎呀，红姐姐你快说吧！”果儿急切地摇着穆红的手臂。

穆红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个女人第二天被扒光了绑在舞厅门口，而且……耳朵没了。”

果儿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还有呢。李司令特别爱听戏，每到一处都要请当地最火的戏班子唱堂会。有一次他到了荼镇，当地最火的戏班叫安庆戏班，当晚他就找了那戏班去唱堂会，谁知道第二天安庆戏班就在荼镇消失了。”

“消失了？”果儿一脸茫然。

穆红见果儿不明白，只好解释道：“反正安庆戏班进了李司令的别苑就没有一人再出来，第二天一早，据说有人看到别苑后门有兵士往外运尸体呢。”

“啊！”果儿惊呼一声，小脸儿霎时变得卡白。“这……这……这是为什么啊？”

穆红摇摇头。“不知道。”

果儿低头思索什么，面色愈发白了。

“李司令还最恨背叛他的人，他身边曾经有个极重视的手下，好像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也被他亲手杀了。”穆红又道。

果儿攥紧了拳头。“原来李绍然这么可怕啊！那他就要来梨喜了，我们怎么办啊？”

穆红宽慰地笑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万事小心，自然没事。李绍然总不会在他自己老家还乱杀人吧。”

果儿抿抿唇，面色恢复了几分。“也是。”

穆红看着果儿的样子，笑意漫延。回转头来，又对苏韵致道：“姑娘，快该你上台了吧。”

无人应答。

“姑娘？姑娘？”

“嗯？”

穆红这才发现，苏韵致竟不知从何时起发起了呆。

“姑娘，前面快该你上台了。”穆红又说了一遍。

“哦，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