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一路上的烟尘滚滚和漫天雾霾外,三时辰的路程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
远远看到城楼上的牌匾,我知道就要离成功不远了,到了落脚处必须洗刷全身,山下环境实在差极了。
凝啸貌似看出我眼睛透出的种种不悦,关切道:“很难受吧,我的家乡简邺城处于风沙地区,周遭大面积是风积的疏松沙所覆盖的的草地,最近正逢干旱,简邺城百姓苦不堪言。”
“嗯,苦不堪言正向我招手呢。”
凝啸面无难色,大概已经习惯了:“进了城就会舒服多的。”
我粗略扫了一眼四周的沙地,风轻轻扫过都能吹起沙子,不知道师傅提过的植物能否奏效。
简邺城终究不是如国的都城,算不上繁华,行人虽还是有的,只是少了些生机罢了,我喜闹腾,熟悉我的动植物都知道。
为此进入邺城瞬间我也只能默默认栽,夹个马肚子加快步伐也不敢豪爽驾的一声喊出来。
我眼力不错,再次抢先一步发现被官兵团团围住的凝府:“节哀顺变。”
凝啸疑惑,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就是这一眼,心便乱了,驱马飞驰。
我庆幸凝府被好八卦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不然一大好青年今日就会落网。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望着凝府门前空地的数具尸体,我不禁蹙眉:“凝啸,此地不宜久留。”
凝啸猛然回头,脸色白得渗人,眼眶红得惊人。
的确,目睹自己亲人被无情杀害,尸首更是得不到该有的尊重,身为人子却无能为力简直是锥心之痛。
“帮我。”
“必须的。”
凝啸那两字透出的无助感成功撩起了我的愤怒。以至于将师傅留在草庐的训言忘得一干二净。
入夜,凉风习习,夹着细沙。
我仍旧戴着那灰色的口罩,而凝啸因为我的极力要求也把我给他的白色口罩戴上。
白色,很适合凝啸,而且在黑暗中相对比较明显,与公于私,我自认为没有不妥。
我俩双双趁着夜色正浓,潜入了当地衙门,瓦砾之上,庭院正中,数具血迹斑斑的尸体横七竖八摆在那里。
“狗娘养的。”
“十八。”
“你去做你应该做的,这帮狗杂种我来解决。”
“不。”
我的慷慨壮志得不到凝啸的认可有点泄气:“什么意思?”
“我要光明正大将我亲人带回。”
凝啸的目光无比坚定,大抵是情绪失控吧我想:“你认真的?没受刺激?”
“认真的,认真到久违的血性也受刺激回来了。”
看不出凝啸还有这一面,我挑了挑眉头以示惊讶,心中却应可了他的做法:“今夜就让你的血性接受轰轰烈烈的洗礼吧。”
凝啸点头会意,抬手就想摘掉口罩:“十八,你在这等我。”
“不许摘掉。”
凝啸动作顿了顿,对于我的厉声喝止没有多言,不再理会挂在脸上的口罩。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庭院之中,目光停留了片刻才动身往庭院深处走去。
我独自一人站在这屋顶瓦砾之上,分外冷清,不禁回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
遥想当初在山上的十八年光景,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每天吵嚷着要师傅带自己下山,见识见识那万里河山。
再说,我师傅也不是什么善人,被我吵杂了几天,怒气蒙蔽了双眼,就把我关进了小黑屋,不分时辰地朝小黑屋里投掷不知名的小生物,再加以语言恐吓,力求对我幼小的心灵、身体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
为了达到目的,每次惩罚我都默默接受,下山之事我志在必得,凭借这一股信念,我越挫越勇,师傅亦变换着法子应付,无一重复,让我好生佩服。
这般重复千百遍,直到我十岁生日那夜,师傅把我抛进了他培育蜘蛛的房子里,我才彻底停止无休止的吵闹。
那晚师傅怎么狠下心的,我不知道,他老人家明明知道我生平最怕蜘蛛但偏偏选我生辰那日困我在满是蜘蛛的房里。
要不是我内心被训练的足够强大早已崩溃癫傻,原以为会跟以往一样,两三天就会放我自由,偏偏的,又是我想错了。
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为了撑下去我简直无所不用其极,饿了渴了什么都拿来吃,连最害怕的蜘蛛也含泪吃下肚子,在这四面都是高墙的房子里,我彻底被打败了,哭得一塌糊涂。
“丫头,你终于哭了。”
师傅沙哑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墙壁传了进来,我顿时羞愧难当,无名火更是熊熊燃起:“师傅,你心真毒呀。”
我的话引来了一阵大笑,随后便是咔嚓的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没有任何光亮,看来是深夜。
“看来蜘蛛也不是那么可怕嘛。”
对于师傅一脸赞许的调侃,我居然无从反驳,当时我内心是纠结的,想这无数次的惩罚性质都是在挑战着我的承受力,而我以年仅十岁的年纪一一克服,经是难得。
我抬起头,正视着师傅久经风霜的脸,心中的阴霾、愤怒、不安逐渐散去换来一片清明。
“师傅,徒儿陪你喝吧。”我撑起身子,踉踉跄跄走了上前,捧住了师傅手中的酒坛,语气有气无力。
谁料师傅他竟半屈跪地,双手顺势将我抱紧。我并没有任何反抗和尴尬,缓缓放下手中的酒坛,尽然知道自己短小的手臂抱不紧师傅也出尽了全力。
今夜是师傅第一次在我跟前痛哭,也是我三岁之后第一次哭得那么尽兴。
“算起来,我莫天穿越至此六十余载。唯独收你为徒,继承我毕生的武学及后世的知识层面,连行为举止上都沾染了不少不正之风,为师怕是误了你呀。”
碍于我被师傅抱得死紧,不能摇头,只能言语慰藉“师傅您不是常说人生在世不闯个惊天动地就等于对不起自己嘛,而我云十八定会是您老人家最值得骄傲的资本。”
师傅再次止不住的狂笑,笑声震天,回荡在草庐的每个角落:“有女如此,夫复何求。丫头,你知道为师为何唤你十八?”
笑声刚止,师傅一个翻身,动作之大把我也带翻在地,害我摔个狗朝天。
我吱着牙不敢造次“知道的,关云长是师傅毕生偶像,所以取云长二字作为徒儿名违,可事后师傅觉得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叫自己偶像的名字甚为不妥,再三思索下便改为云十八,美其名曰:顺耳又动听。”
师傅闻言给了我一深深的白眼,很是意味深长,然后便撇过头去拾起地上的酒坛继续畅饮。
我是师傅肚子的蛔虫,哪能不知他的用意,谁让他欺负我欺负的那么光明正大,就该让他吃吃瘪。
那晚我是俯在师傅的胸膛之上,听着师傅的心跳声入睡的,此后我再也没有逆过师傅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