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香阁，意为春宵一刻值千金，整个宵香阁的姑娘们个个都是惊才绝艳的佳人，琴棋书画，被调教地丝毫不亚于寻常的高门小姐。但若想一亲芳泽，与之共度良宵，除了手中有钱，还必须获得姑娘的首肯。也就是说，若是人家姑娘看不上你，你也就注定只能作壁上观，独饮闷酒了。

饶有兴致地跟住顾佑之身后，刚走近这宵香阁门口，便被热情的迎宾小二给招呼进来了——

“二位公子，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我们宵香阁啊？”这小二看着唇红齿白，伶俐劲儿，到生生让人得生出几分好感来。再一看这身青衣罗绮，真不知道这宵香阁竟是如此大气，连店小二都穿的如此华贵。

“我们……”乐正樱刚想吱声，便被身前的顾佑之打断了。

“给我们找一处不引人注意的偏僻座位即可，先上一壶好茶。”顾佑之压根就没打算让乐正樱说话，在他看来，毕竟，这种地方，乐正樱还是少说话为妙。

僻静？拐角？小二也心里嘀咕，眼睛瞄着这二位公子，上等的云绣丝锦，随身所配之上等水玉，手中所持也是名家之扇，哪里像是缺钱没见过世面的人，分明就是出身高贵的公子哥儿嘛。尤其是那个白衣少年，啧啧，长得可真好看，想必若是个女孩儿，都可以跟咱们的夜笙姑娘一较高下了。

见这小二迟迟不答话，乐正樱噗嗤一声笑了，用手指戳戳顾佑之，“佑之哥……呃，佑之兄，看来这宵香阁是嫌你囊中羞涩了呢，倒不敢迎我们进去了。”刻意稍稍压低了声音，收了些女子的娇软。

顾佑之脸一沉，小二忙一哆嗦，作揖道，“公子哪里的话，是小的被二位公子的气度所震住了，一时间走了神，还望二位海涵，这边请。”便赶忙引着他们朝大堂右侧拐角的一处包厢走去。

穿行于这大堂，乐正樱心中玩味，果然不同凡俗，没有想象中寻常青楼的靡靡之音，鱼龙混杂。反而大厅中多是文人公子，与所对佳人或谈天论地，或博古论今，或畅谈曲艺，竟丝毫没有逾礼之举。

顾佑之也觉得有些奇怪，这宵香阁的名头虽不是第一天听说了，但自己一直对于这种青楼烟花之地避之不及，没想到，今日亲临此地，却并未见到所猜测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小二将他们二人带到了位于一处文竹后的包厢，乐正樱抬头看匾额——邀明月。字迹仙仙风骨，连顾佑之都不禁赞叹，“好字！”

这包厢两侧的柱子上也题着两句诗。乐正樱轻声念出，“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莞尔，“看来这取名儿都是有讲究的呢。”

再看不大的这包厢中却是颇具心思，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细腻温婉，而雕栏镂空的窗格旁，一副明月山居图泼墨写意，似是在等着每一位来此的雅士与之共话人生。

落了座，小二呈上了紫砂壶茶具，熟练而精巧地为他们斟了茶，一时间，茶香四溢。

顾佑之不由叹道，“这是什么茶，如此醉人香气。”

乐正樱本就对茶感兴趣，此时又发挥了她鼻子的优势，不待小二解释，便轻嗅茶香，“嗯，是荷花香，应是窨制初夏荷花时，配以少许的珠兰花。经过清晨第一抹露水的烹煮，制成的这清香醉人的荷花香茶。”

小二啧啧称奇，“不错不错，这位公子定是洞茶之人，这茶正是我们宵香阁的夜笙姑娘新制的‘浮香绕曲岸’。”

“‘浮香绕曲岸’？”顾佑之也来了兴致，“如此玲珑心思，看来你们这位夜笙姑娘还是位高人啊。”

小二露出自豪的笑容，腰也微微挺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那是自然，我们夜笙姑娘，可是宵香阁的头牌，她的样貌和才情，绝对是举世无双的！所以，至今还没有那个人能入了咱们夜笙姑娘的眼。”

哦？这青楼女子夜笙，竟又如此大的能力，能做到自我保全于这污泥之中？

“那，”乐正樱好奇，“你们的老板……”呃，本来相称老鸨的，还是作罢吧，“你们的老板，竟不强求这里的姑娘吗？”

“咳咳，”顾佑之正品着茶，闻之呛了口水，“这个，小……英弟不必了解得如此细致。”

小二却乐的为这个白衣少年解惑，“公子你们是第一次来，有所不知，咱们阁主，是个不显山露水的江湖人物，这儿的姑娘们的卖身契全在自己手中，来去自由，若是姑娘觅得良人，情投意合，主子还会备上厚礼嫁妆，让姑娘们风光出嫁。”

“哦？竟会有这等事儿？”乐正樱和顾佑之简直难以相信，这天底下竟有这样的老板，不为赚钱，不为美色，难道是为了乐善好施吗？而那些姑娘又怎么会甘愿留下来呢？

小二摆上了精致的茶点，笑着说，“在这宵香阁中，我们都是孤儿，或是被人贩子拐进来的，没有亲人，是阁主给了我们温饱，给了我们一切，我们自当留下来为主子工作。”

一个响指，恭敬却不谄媚得递上了菜单和宵香阁须知。

顾佑之一看，眉毛抖了抖，这价格……还真是……不便宜呢。什么“芙蓉玉露”20两，“清尊素影”30两，这一道道文艺菜的价格可都抵得上寻常百姓半年的开销了。

而乐正樱关注的则是这宵香阁须知——

宵香阁迎客规矩，客人可于宵香阁中点菜就餐，而若想让倾慕的姑娘作陪，首先得过了“赛诗”这一关，所谓赛诗，即客人落座后，先要把自己写的诗，眷抄一份，让小二拿进去给中意的姑娘看。如果姑娘看不上文笔，可直接拒绝客人。亦或是姑娘曾见过这首诗，知道非诗作者，便直接轰走，永不得入宵香阁。当然，若是姑娘看上此人文采，便可出席与之共宴。经过相处考察之后，由宵香阁的姑娘们来定，是否是她们要托付的良人。

乐正樱半开玩笑地低声对顾佑之说，“看来，这倒是变相的一种相亲呢，佑之哥哥，想不想在此抱得个美人归呢？”

顾佑之瞪了乐正樱一眼，“胡说些什么呢？”这里的姑娘再好，终究是出身青楼，纵是世家公子们再喜欢，将来也定难将她们娶为妻子，最多收个妾室罢了。

顾佑之深深望了一眼一脸笑意的乐正樱，小樱，你啊，还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吗，自幼在我身后，叫着我“佑之哥哥”的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看到我呢？

随意地点了几个菜，想着钱袋足以喂饱这个小吃货，顾佑之的脸上又浮上了微笑。

小二正慨叹着，瞧着这二位的气度，若是能为这阁里的姐姐们寻思着，该多好啊，可是看这个外表风流倜傥的公子，却完全没有参与赛诗的意愿，哎，可惜了，正待退下去，却被乐正樱给叫住了。

灵动的双目中透着狡黠，提起案几上的狼毫笔，在裁剪合宜的宣纸上挥毫，“来，这个，就请帮我递到夜笙姑娘手中。”小心的折好，交到小二手中。

“英……”顾佑之想立即阻止，却被乐正樱摆手拦下，“哎，佑之兄，此时以诗会友，再风雅不过了，小弟拙作，不过是想让夜笙姑娘帮着品鉴一番，还不知入不入得了夜笙姑娘的眼呢。”

朝那个小二努努嘴，你还不去帮我送一下？

小二会意，心中却有些忐忑，这白衣少年选谁不好，偏偏选了最难通过的夜笙姑娘，哎，多半啊，是要碰壁了。

待小二转身出去，顾佑之有些气恼地看着乐正樱，“小樱，你答应过我，不胡闹的。”

乐正樱眨了眨眼，“佑之哥哥，我并没有胡闹啊？我啊，只是想见见这个传说中最美的花魁而已。被传得如此神乎其神，佑之哥哥不好奇吗？”

顾佑之偏过头，“我为何要好奇别的女子？”

声音太小，乐正樱没有听清楚，“嗯？”

“没什么。”顾佑之将手中的荷花茶饮尽，又挂上了一丝诙谐的语气，“你哦，就你的文采，我看啊，也是没戏。”

乐正樱挑眉，怎么，笨蛋佑之，你还真敢小瞧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