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你还是出去吧，你跟她扯上关系，终究还是失了身份。

二姨娘吴氏站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全然不见刚刚饭桌上朝周氏夸赞沈婷时的和善。

丁氏在一旁哄着被吓到的沈风，不出声言语。

“娘！”沈婉从地上爬起来，勇敢地挡在自己母亲面前，“大姨太，我娘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周氏冷哼道，“她素来怨恨我，这次显然是挟私报复，想毁了我女儿婷婷。而你，说不定看到婷婷手伤着了，心里不定有多高兴呢。”显然，周氏对待沈婉母女的态度是非常的厌恶。

“不！我娘她……”沈婉刚想出口为母亲辩驳，身后的安氏就拦住了她。

“婉儿，为娘没事。是我的错，不小心烫到了四小姐。”安氏虽也被烫伤，但仍是忍着疼痛，双目含泪，即使是认错，但也能看出她的隐忍的坚强。

“你这贱婢！”周氏伸手欲再教训她。

眼看耳光就要扇到挡在安氏面前的沈婉脸上，沈琳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喊道，“二姐姐！”

“够了！”沈列一拍桌子，“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周氏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原本吵闹的厅堂，由于沈列的怒火而瞬间安静下来。

“爹……”沈婉看着自己的父亲，多希望他能为自己的母亲主持公道。

沈列望向沈婉背后的安氏许久，叹了口气，“婉儿，带着你娘下去吧。今后，不用让她到这边来了，只在厨房帮忙就好。”

乐正樱慨叹，薄幸寡情，也不过如此了，沈列眼中再无对安氏的情意。

安氏垂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婉心痛地看向自己的这个父亲，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们母女，既然不爱自己的母亲，那又何必要与她同床共枕，又何必生下她。

“哼，不自量力的东西。沈婉，你眼前的这个娘不过是我母亲当年身边的一个洗脚丫头，竟敢趁我母亲怀孕时勾引家主，现在承认你是沈家二小姐已是抬举了你。还不快带她下去。”沈敏讥讽道。

“大姐！”沈琳皱眉，“你少说两句。”

沈敏挑眉，“哟，我的好三妹，你可是我的嫡亲妹妹，居然帮这个卑贱女人生的孩子说话？”

“二姐也是我的姐姐。”沈琳站在沈婉身边，帮她扶起了安氏，“安姨，你先下去吧，身上都烫伤了。”

“你……”沈敏正待教训她，却被沈列的眼神给生生止了声。

沈列摆摆手，“下去吧。”

沈婉低垂着眉眼，不再言语，扶着安氏缓缓走出了厅堂。

姨娘们也都回到了座位上坐好，沈列朝乐正樱抱歉道，“让小樱你看笑话了。”又正色地咳了一声，“继续吃饭。”

乐正樱回之一笑，完全摆出局外人不理别家琐事的状态，只顾吃着自己的饭。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当夜，霖媛小楼中。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和沈琳姐姐一起睡了。”乐正樱在兰心和风筝的服侍下，换上了寝衣，准备就寝。

“是。”风筝和兰心收拾了一番，退下了。

沈琳笑着说，“看来你还是和之前一样，是个生活白痴。”想想之前在京城乐正家的那段日子，就打趣道。

乐正樱撇撇嘴，“还说呢。琳姐姐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啊。”

“是是是。”沈琳笑着说。

躺在被窝里，乐正樱想到白天里那一幕，支起小脑袋问道，“琳姐姐，我觉得婉姐姐的娘其实很可怜。”

沈琳面色一僵，但又柔和下来，侧卧看向乐正樱，“是啊，我娘因生我难产而死，小时候我又听家里人的话，自然是很讨厌安姨，认为她是个狐媚的坏女人，是我娘心中的一根刺。”

狐媚？乐正樱想想安氏的那温婉的面容，那受委屈时仍强忍泪水的坚毅，这样的女人又怎么会是狐媚之人。

沈琳接着说，“因为讨厌她，所以小时候，连带着二姐也恨上了。”

“可我看你和婉姐姐感情很好啊，看着比和你大姐的感情还要好。”

“是啊，”沈琳回忆道，“那是因为我6岁那年出天花，全家人都对我避之不及，爹在外面忙生意，顾不上我，我自己嫡亲的大姐，更是对我不理不睬。那个时候，只有我二姐，悄悄进我的房间，给我喂药。”

“琳姐姐……”乐正樱没有想到沈琳竟然出过天花，得了这种传染病，生还的可能性是很低的。

“没事，早就无碍了。”沈琳宽慰道，“我至今还记得，二姐那瘦小的身体，趴在我的床前，小心地替我擦汗，盖被，喂药。她，明明也就只比我大四岁而已，却跟个小大人一样照顾我。”

乐正樱点点头，这一份患难的姐妹情要比用血缘维系的姐妹羁绊更深，更牢固。

“在二姐的照料下，我渐渐恢复了健康，那个时候，我就暗自告诉自己，二姐是我的亲姐姐，无可替代的亲姐姐。”沈琳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那……婉姐姐的娘？”乐正樱还是很好奇安氏的故事。

“嗯，其实安姨是个苦命的人啊，”沈琳叹了口气，“我也是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当年的真相。”

“真相？”乐正樱有些讶异，“难道婉姐姐的娘不是……”

沈琳摇摇头，“当年是我爹酒后……犯下的错。并不能怪安姨。”

“竟是这样吗？”

沈琳拧眉，“其实，安姨当年对此一直是隐忍的，而我爹可能是因为对安姨的愧疚，也曾向娘提出过想纳安姨做妾。可是，那时我娘刚刚生过大姐，本来对此事就是极其愤怒的，又怎么会答应呢？”

“那……后来呢？”

“安姨可能也爱上了我爹，但她表明自己不计较任何名分。而面对当年温婉可人的安姨，我爹也是将她置于后院小阁楼中，呵呵，相当于金屋藏娇了吧。”沈琳语气中带了些嘲讽。

“所以，婉姐姐后来就出生了？”乐正樱想着沈婉的年龄，推算也就比沈敏小2岁的样子。

“是啊。”沈琳点头，“其实，自始至终，安姨都不争不抢。但当他生下二姐的那一刻起，后宅之中，全都把矛头对准了她。”

哎，那是因为所有的女人都认为安氏占据了沈列的宠爱。有一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女人就是这么个奇怪的生物，或许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女人，但决不允许他只爱一个女人，只宠一个女人。

“那个时候，沈家正是生意亟待扩展的时期，爹爹长时间不在家，而安姨作为没有任何名分的人，自然是受尽了委屈，”沈琳想想，“其实，我娘当年也是对安姨百般刁难的吧。”

“琳姐姐。”乐正樱暖暖地握住了沈琳的手。

“连带着二姐，也常被大姐欺负，连家中的奴婢也敢欺负她，指使她去做活。”沈琳慨叹着，“而我爹呢，渐渐地，对安姨的感情就淡了。美人迟暮，何其匆匆。这等闲变却故人心，最是令人心寒啊。”

乐正樱垂了垂眼眸，诚然，男人总是会被女子最美好的外表所吸引，却也容易被磋磨了爱意。毕竟，这世间又能有多少男子做到从一而终呢？

不知为何，乐正樱脑海中浮现了凌渊的身影。啊？心陡然漏了一拍，为什么要想起他。不禁伸手抚了抚唇角。

“而在我娘临终时，更是对我爹放了话，此生不得纳安氏为妻为妾。”沈琳面色也有些难看，“由于我娘的母家也是江南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对于母亲的临终遗言，爹爹也不得不立誓遵守。”

“所以，因着这个誓言，也因着美人韶华逝去，婉姐姐的娘在家中才会过得举步维艰啊。”乐正樱终于明白了安氏的辛酸与心痛，沈婉的隐忍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