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毛病?”我挺好奇,可馆长却卖起了关子,似乎是在包庇孙女的坏习惯。总不可能称她为馆长孙女,于是我问:“她叫什么名字?”
馆长会意地点了点头,有点无奈:“她本来的名字叫幸福,可是她这个样子,根本不幸福。她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阿零。”
我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很快记住了它,也许是因为字面太苍白的缘故。
我再度抬起低下的头,就像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我一样,我的步伐一改以往的小心,全身的血液就像静止了般,预备去认识一个刚发现的人。
阿零。她有怎样的生活?
她的手指从盲文上滑落下来,搭在她的膝盖骨上。似乎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她合上了书,歪着耳朵静静地听。
我停下了,她的脸看上去有些戒备,于是她问道:“是谁?”
“你好,我叫林回。听馆长说你叫阿零,我也喜欢看书,可以交个朋友吗?”
我鼓足勇气说出了这些,由于交友的多次失败,我感到很尴尬。
隔了一会儿,我才发现长时间的沉默是因为阿零正在确定她爷爷的位置,可是这么做是徒劳的,因为她看不见。
“交朋友……吗?”阿零突然问道,她的声音很幼稚,就像小孩子一样。
我揣测看她是否也有娃娃脸,意外地发现她的脸上有一块较明显的伤疤。
是车祸吗?
一场车祸夺走了她的光明,也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疤痕?
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一块荧幕,万般酸楚从咽喉的部位涌上鼻尖,差点从眼中流出来。
不过,这场面很快崩塌了,我自身承受的痛苦击败了怜悯。
“嗯,交朋友。”我说。
“为什么?”她回答地很快,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如何应对。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想找个恰当的理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因为我看不见?你想知道原因吗?”阿零从椅子上站起来,摸索着把书放到一边,然后面对着我。
盲人自有厉害之处,用声音确定我的位置。
“想。”我不确切地说。
“那我告诉你好了,”阿零抬起纤细的手指,覆在白色的纱布上,也许是触摸会引起她的回忆,“2年前的事了。”
“那天我从学校回家,路过一个工厂,看到一根水管上勾住了一部分带血的短袖校服,然后我进去了,发现……”
我感到有什么恐怖的真相正慢慢铺张开来。
“我看见一个小孩被挖去了双眼。那段时间,有连环杀人犯专门绑架小孩,挖掉他们的双眼。于是,就这样,因为我发现了那个杀人犯,所以……”
她没有说下去,我已经明白了。阿零自嘲地笑了笑,问:“现在,你还要不要和我做朋友?”
她决然地转过身,不带一丝多余的动作,她只是准确地找回了她放下的那本书,继续翻开。
好像有一道塞满淤泥的沟渠,残忍地把命苦的人都逼进了泥淖里。
后来我回家了,因为我没有多余时间停留。我必须要马上回到家,去照顾我那病了的奶奶。
邻居家的狗在屋外晒太阳,是一只眼瞎的狗。小时候我家养了一条小狗,很喜欢跟这只狗玩,不久后一天,我家的小狗也眼瞎了,终于在一辆车下被碾死。
到底是眼盲还是心盲?
我把钥匙插进门缝里,打开家门,果然,家里已经一塌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