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的气怒是有原因的，只因事实并不如传闻中的那般风花雪月。

这一日上朝，他便隐隐觉着，老皇上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颇为凌厉，闷头一想却又不知哪厢出了差错，只得闷头杵着。果不其然，早朝方歇，自己就被传旨的公公一脸谄媚地请去了尚书房。

殿中早立了靖王宁辞轩，甚至破天荒的，还出现了向来流连青倌、数月都不见人影的玹王——宁辞修。

大人有些摸不清楚阵仗，强撑着跪下行了一礼，上面劈头盖脸地便甩下一本奏疏。

他已是一把年纪，占着尚书的高位许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不由得一惊。一旁，漫不经心摆弄着折扇的宁辞修竟也停了手中的事，斜眼瞧着。靖王微摆过衣袖，冷冷一哼。

不过，到底是久在官场，大人收住了眼底的不悦，一派恭顺地捧起奏疏，读了几行，手却微微颤抖起来，不多时，伏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玹王收了行为里的浪荡，静瞧着殿里的不寻常，高座上的皇帝却冷声一喝：

“顾恒，你可知罪！瞧瞧你教出的好女儿！嗯？这样的不检点，你让皇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顾恒连道“微臣有罪”，却愣是想不出半句开脱的话。那奏疏上写的明白，竟说是靖王声称凝儿浪荡失身，要与之退婚。老爷子脑袋一时有些混乱，凝儿着孩子……怎么会呢。

然则未待顾恒稍作辩驳，被接着选上殿的一大排证人，便生生坐实了靖王的言语。

当事人清眼所见，无可推诿。

顾恒直跪在大殿中央，觉得膝盖酸疼得紧，鬓间凝出的汗一滴一滴直往下浸。一直到后来被老管家搀扶着上了车轿，他才为缓过神。

且只说顾凝那样不检点的举动，便已然劳动了顾大人窝在心里的一口老血，可在殿上，一向只问风月的玹王居然出手相助，这是什么意思？

顾恒捋了捋思路，这才坐回了厅中的花梨木椅中。

在尚书房里为皇上斥责以后，自己正无措之际，却听玹王宁辞修轻声笑道：

“二哥，你不过是不想娶那二姑娘嘛，何必整出这样大的阵仗，直接禀明了父皇说你早中意于尚书家大小姐，父王焉得不准？尚书大人一届老臣，二姑娘又到底是个女儿家，难道，还当真要将这样的丑闻遍传出去，让我皇家的颜面蒙羞，又还毁去婚约苛待了老臣？”

宁辞轩大为意外地转了身，倒是从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轻视的弟弟还会插这么一手。老皇上拧起眉心，问道：

“修儿有何见解？”

“只消传与外人，说是二哥向来中意的乃是顾家大小姐，左右都是顾家的姑娘，犯不着悔婚，也不委屈了二哥。”

“哦？那从前许婚的那一位呢？”

宁辞修微转了眉眼，面上却带了玩味的笑意：“儿臣打小就羡慕二哥，能得这样一位美娘子，如今若能捡个便宜抱得美人，倒当真还要多谢二哥割爱。”

老皇帝闻声一番掂量，瞧望去形容两个儿子的意思。

彼时宁辞修满面春风，却是让宁辞轩一头雾水。虽则，退了婚约以后，他所中意的王妃人选也确实是顾家大小姐顾清，他却是不知，宁辞修是何时中意于了顾凝那女人。只是，自己那三弟向来行事轻飘随性，一时兴起了看上顾凝的姿色，却也非是不可能。这样想着，倒也点了头。

一场风波方才这样敲定。宁辞修的恩惠，顾大人得的不明不白，却也小心翼翼地揣下了。如今到了家里，正是满腹狐疑满腔怒气，这才喝命叫了顾凝来一问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