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素来与兰竹师兄不和。而不和的原因,我曾经听师姐提起过。
师姐以前行走江湖,因为年轻,难免有些气盛。
师姐第一次看到兰竹师兄,当时兰竹师兄身旁有一个女孩子,哭的很是悲戚,师姐以为他欺负她,上前抱不平。
可是师姐功夫不如兰竹师兄,兰竹师兄不喜欢和女人打,只守不攻,但就是这样才更激怒师姐。
师姐以前是唐门的内门弟子,会使一些偏僻毒术,师姐对兰竹师兄用了七日散功,事成将师兄卖到潇湘馆。
潇湘馆是供男女玩乐的地方,兰竹师兄只在那里呆了一天,毒就解了,接着,他就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他将师姐的毒改了并且加大剂量,师姐武功不济,于是在青楼当了一个月丫鬟。
从此师姐对于兰竹师兄特别讨厌。
正思索间,从外面来了一人,一剑一琴。
他俨然酒楼里的常客,将剑胆琴心尽付予浅吟低唱中。
见他走近,青色花边滚着的玄色衣衫,看不清五官已是优雅万状。
“君华兄也来了,在下还以为你会一直呆在南无,乖乖做个逍遥皇子呢!“明明刻薄的话,兰竹却说的无比情真。
“东方兄说笑了,君华不过闲来无事,跟随姑姑来此历练而已。”南无君华颔首,清冷的样子与兰竹倒是有些相似。
待他入座,我的心却是没有来由的跳开。
借着余光偷偷打量,他侧脸说不出的俊美,见他负手临轩,就连投在闲窗的影子都好似苍苔丛生。
蓦地思及一句“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姑娘一直盯着在下,不知可在在下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他回眸一笑,在我的盈盈水波里激荡无限汹涌。
那惊鸿一瞥就成为我与他的千山暮雪,千里层云。
那一刹那即使冷静理智如我也不由得有些气短。
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终只道“未曾。”
兰竹师兄浅浅瞥了我们一眼,出言帮我解围“这是我的小师妹,长安,第一次出谷,君华兄切莫开罪于她。”
有了兰竹师兄,我才找回丢失久已的心神,心下大骇。
君华倒是不介意“无妨,不过今日无念兄可要看好师妹,此地凶险。”
兰竹师兄轻笑“自然。”
这两个人之间虚伪对话让我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正谈论间,从外面进来了不少人,各路各派,皆是不同。
我对于白虎令又多了一层好奇。
“大家都听摇某说一句话,这白虎令,在座各位都是知道的,得白虎者得天女,得天女者得天下。”
台上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眉目含笑,但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这应该就是师父口中,当今武林盟主,闻人摇光。
“盟主此番话倒是浪费口舌了,这白虎令大家皆是知道的,盟主何必多此一举介绍呢?”台下有些人不买账。
闻人摇光却也是见惯了风雨的人,无论心里是何想法,面色上却不会展露半分。
“薛兄有所不知,这白虎令……”话还没有说完。就生生停住。
本来明亮的天渐渐转阴,天空呈一片灰白之色。
灯火恍恍惚惚明灭不定,台上闻人摇光双目圆瞪,方才还高谈阔论的他,转瞬间失了魂息。
各大门派年轻弟子尖叫不已,门中长辈出言训斥才稍稍缓和。
兰竹师兄从腰间掏出软剑,和长清师姐一起将我护在身后。
我心中牵挂君华,殊料他一副事不关己,依旧闲敲棋子落灯花。悠闲自在。
天地间风云大作,卷起一股异样妖冶的紫色狂风在天际间幻化出一头九尾白狐。
这白狐通体雪白只有那裸露在外的一双眼睛呈紫色,妖冶的要将人的魂魄都吸了进去。
白狐紫色眸光流转,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一阵风吹过,白狐已变成了一位面容姣好的美丽女人。
女人薄薄轻纱下隐藏着婀娜的身姿,眉心一颗血红朱砂痣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
“尔等小儿还不速速离去,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离开绮罗镇。”绮罗镇,这女人是巫族天女,绮罗!
“你这妖妇,休得无礼,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你一个妖妇不成。”听得一声急喝,我侧过头,是闻灵之。
绮罗黛眉微蹙,有些不太开心,我心中有些忐忑,闻灵之恐怕……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闻灵之下场果然不好,但是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是:形神俱灭。
方才闻人摇光不过气绝而死,至少还留了一副躯体,家人还可以为他造一座坟墓可是闻灵之竟然尸骨无存。
是的,就那样凭空消失,连一副躯体都未曾留下。
早年随师父行医,重伤的人我见过不少,可是师父从未让我碰过死人。
今日片刻之间在我面前死了两个人,我有些心悸,对于绮罗的好奇也转化成了恐惧。
长清师姐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害怕,后退至我面前,握住了我微微湿润的手。
绮罗的眼中戾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悲悯。
“早就和你们说了,不要留下,留下只能死去,绮罗镇,你们不该来的。”
君华终于将茶盏放下,悠悠站起身来。
这一番动作做的极致优雅,也极致的——慢。
他轻轻拂去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埃,闲庭信步地走到众人眼前。
“千年了,顾夜白回不来了,你又何必在这虚梦之中苦苦等待?”君华抬起头,直视着绮罗。
“不,阿白他没有死,他没有死……”绮罗突然的歇斯底里令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君华表情也变得凝重“绮罗,当年你本是巫族天女,甘心为了堕仙顾夜白落入魔道,你还不回头?”
绮罗怔仲良久,半晌才喃喃道“回不了头了,再过一些时日,不止你们,我也会真正消散的……”
整个绮罗镇突然转换了人间。变成了一座空城。
兰竹师兄,长清师姐,闻灵之,酒楼,绮罗皆不见踪影。
而我就在绮罗镇的最外边,不,现在已经不是绮罗镇了,在这座空城的上当,有一块斑驳的牌匾“落白城”。
落白城,我略微听师父提起过,这是千年前上仙顾夜白自己建造的一座城。
几千年前,当时的上仙顾殇字夜白,法力高强,胸怀天下。
世人皆传言他清衣白袖,眸覆霜雪,更有一见顾殇今生留白之说。
他随手就可改天换地,即使是如墨夜色他也能斗转成艳阳高照。
高处不胜寒,一个人千年寂寞让他厌烦,于是就自己造了一座城,取名“落白”
不过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而且年代久远,真实性无从考究。
我辗转在这些街道中,不禁感叹千年前的顾夜白的大手笔,不过后来他为什么成为堕仙就不太清楚了。
城中突然更深露重,迷雾重重,仿佛掩盖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朦朦胧胧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人,一袭白衣,踏着朦胧向我走来。
是兰竹师兄吗?我前进一步,翘首而待。
白衣渐渐逼近,我跑过去故作害怕的搂住来人的腰“师兄,长安好怕,”说完我吸了吸鼻子,自认表演到位。
上面人的叹息声如薄雾一般飘了下来“我不是你师兄,姑娘认错了。”
我连忙抬起头,是南无君华。“我师兄师姐呢?”
“他们不可能进来,这个地方只有两种人可以进来,一种是有法器在身,第二种是……”他顿住了。
感觉到灼热的目光逼近,我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忽然感觉到手还放在他的腰间,赶快收回。
“是什么?”我低下头。
他揽过我的腰,手搭在我脉搏之处,缓缓吐出两个字“死人。”
我心下一窒,脸色也冷了几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才。”他松开了我,转过身白衣与雾色融为一体。
我轻咬下唇,低下头,不说话。是的,我已经死了。
世间有一个传说,得白虎令者得天女,得天女者得天下。
这里的天女不是别人,是我。我本是龙皇坐下大祭司的第二十三代传人。
龙皇病逝以后,九州风云起,昔日追随龙皇的人都离开了,唯独大祭司留了下来。
到了我这一代,前任大祭司法力将尽,只好传给我一把凤尾琴和一张凤舞九天弯弓。
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历代大祭司的秘密。
每一届大祭司都没有魂魄,也可以叫他们死活人,我也不例外。
每一届大祭司在接受仪式时都会身魂分离,男人魂魄注入凤舞九天之中,女人魂魄注入凤尾琴中。
凤舞九天是一张金色大弓由第一任龙皇仙灵所化。
凤尾琴则是由第一任凤后魂灵所化。
而大祭司就负责守护这两件神器,以丢失魂魄为代价的守护。
我只是奇怪,南无君华怎么会懂得那么多?
还有我们怎么会进了落白城?兰竹师兄和长清师姐还有绮罗去了哪里?
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南无君华淡淡道“跟上来不就知道了?”
我只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