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行在山间，空气骤然清凉起来，山里果然比山下要冷得多。虽已是隆冬季节，万物凋零，但山中松柏不少，偶有梅花点缀，倒也不显得冷清寂寥。

由于地势较为崎岖，顾文渊行到前头探路，顾衡仍在后头护驾。

邢萱悄悄掀起帘子——如果丞相发现了肯定又要劝谏，望着马车前方那个器宇轩昂的背影，看得入神。

她从没见过顾文渊穿武服，哪怕当年他还不是丞相，也总是以文秀的面貌示人。

做了丞相后，邢萱每次见他自然都是穿着那象征位极人臣的深紫官服。虽然看起来雍容大气，可是作为丞相的顾文渊是循规蹈矩的，一切行为都合乎法度，让她觉得彼此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她曾经一度觉得那鸿沟消失了，在他抱着她安慰她的时候。可惜很快就重新出现了。

现在的他，一身简洁利落的武服，宛云剑不再收于腰上，坦然地悬挂在腰间，身姿挺拔，娴熟地驾着马，看起来就像一个……

“大侠。”她喃喃出声。

练武之人果然耳聪目明，连身旁的苏斗星都没听明白，顾文渊已经回过头来，好笑地望着她。

她对他一笑，忽然叫道：“嘿！你真像个侠客！”

他没料到她如此直白，有些窘迫，却仍板起脸，谏言如约而至：“陛下，地势颠簸，不可随便坐在车辕上。”

她没做挣扎，听话地缩回车厢，轻飘飘地丢下一句：“顾兄，你也不可再称我为陛下。”

顾、顾兄？！顾文渊乍一听到这个称呼从陛下嘴里冒出来，没坐稳，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他赶紧“吁”一声勒住缰绳，马上就要到下一个城镇了，看来这个称呼问题得好好解决。

他本应称陛下为“邢贤弟”，可是“邢”是国姓，所有人都知道姓邢的人都是皇族，这样称于身份保密无益。

他驾马行至马车旁，隔着帘子虚心请教：“那，微臣该如何称呼陛下？”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会，终于道：“你可以叫我萱儿。”

马车外的苏斗星、马车里的采燕：“……”喂！陛下，清醒一点！

只有太后娘娘才能称呼您的名讳啊！

顾文渊一愣，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轩”倒的确是陛下的名讳，他比陛下年长三岁，若是寻常人称“轩儿”也无大碍，但陛下毕竟身份高贵，叫“轩儿”总让他觉得……

于是他道：“那我就称陛下为轩弟，可好？”

里面人“哼”了一声，似是不乐，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强调：“不是‘陛下’！从现在开始就是‘你’。”

顾文渊低声答应，又道：“那采燕姑娘和苏公公就是轩弟的丫鬟和小厮，江统领就做我的弟弟吧。”

众人齐声应了，顾文渊望着远处的城门，扬声道：“出发吧”。

他一时间只觉得心情无比轻快，仿佛那一直如鲠在喉困扰他良久的烦恼都消失了。

虽然他知道只是暂时消失了。